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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瞎叫什么!谁是你姑姑了!”苏公公低声呵斥,“别以为长得有几分像小侯爷就能来这儿乱认亲戚!”
这种话让宫人听见了还得了?
萧六郎望着停住了脚步的萧皇后,萧皇后并未回头,他的喉头滑动了一下,艰涩地说道“阿珩在姑姑寝殿种的小树苗长高了吗?”
“阿珩,你在做什么?”
“我在种树,我要给姑姑种一棵好大好大的树!春天到了,树会开好多好多的花!牡丹花、芍药花、喇叭花……秋天到了,树会好多好多果子!枣子、桃子、梨子,还有板栗子!”
“板栗子?这是谁教你说的话?还有,你那么多花,那么多果子,全是这一棵树上结的吗?”
“是呀!”
“不可以哦。”
“别人的小树不可以,阿珩种的树可以!”
小豆丁无比自信地拍了拍小胸脯,挥汗如雨地开始在坤宁宫种树。
萧六郎哽咽道“……阿珩为姑姑种的树结出枣子、桃子、梨子还有板栗子了吗?”
阿珩!
是她的阿珩!
萧皇后猛地转过身来,红着眼眶不可置信地看向萧六郎。
怎么会……
阿珩不是已经死了吗?
尸体她都见到了……
如果他是阿珩,为何没听大哥提过?
为何他入宫这么多次从来都没来找过她?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萧皇后怔怔地朝萧六郎走过来。
苏公公神色复杂地看了自家主子一眼,识趣地退到一边,并且将不相干的宫人也遣散到了三丈开外。
萧皇后来到萧六郎的面前,萧六郎的眼眶一片发红,却隐忍着没让泪意涌动。
萧皇后抬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他的脸颊,泪珠子吧嗒一下掉了下来“你真的是阿珩吗?你……”
她指尖落在了他右边的眼下,“这颗泪痣呢?”
“没了。”萧六郎说。
萧皇后含泪哽咽道“怎么会没了?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告诉姑姑!”
萧六郎不知该如何说起。
这颗痣他也不知道是怎么没了,他醒来就躺在一间破旧的客栈,身旁是萧六郎的大哥萧肃。
“姑姑,放过龙一好不好?”
“不要生龙一的气。”
“阿珩替龙一给姑姑赔罪。”
萧皇后气得拿拳头去捶萧六郎,眼泪直面“混账东西!你不给他求情就不来认我!”
另一头的众人压根儿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就见萧六郎不知对萧皇后说了什么,把萧皇后弄得激动大哭,还动手揍了他。
不过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没带几分力道就是了。
不等众人弄明白萧皇后与萧六郎之间发生了什么事,萧皇后的心腹苏公公便扬着拂尘走过来了。
他对禁卫军道“皇后有令,这里没你们的事了,你们可以走了。”
禁卫军啥?!
太子妃慌了。
别人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她难道还会看不出来吗?
萧珩分明是与萧皇后相认了。
回京这么久都不与从前的任何人相认,却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与萧皇后认了。
为什么?
为了这个女人和这个侍卫吗?
就在方才自己还污蔑顾娇指使龙一,如今顾娇摇身一变,成了萧皇后最疼爱的侄儿的妻子,萧皇后接下来会怎么发落她,她不敢想。
太子妃当场晕了过去,也不知是滑胎虚弱所致,还是被自己接下来所要承受的后果惊吓的。
萧皇后将萧六郎带回了坤宁宫。
原本也要带上顾娇的,奈何顾娇被龙一夹走了。
萧皇后屏退了下人,拉着萧六郎坐在她房中说话,窗子大开着,从二人的角度望去能清楚看见萧六郎……不,应该说是萧珩幼年时种下的小树苗。
那是一株橘子树,既结不了枣子、桃子,也结不了梨子和板栗子,结出来的橘子口感其实也不好。
萧皇后噗嗤一声破涕为笑“你种的橘子真难吃!”
萧皇后迫切想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奈何萧珩无法言说。
萧皇后的目光又落在了椅子旁的手杖上“你的腿又是怎么一回事?是四年前落下的伤势吗?”
“不是。”萧六郎摇头。
是救冯林落下的伤。
一场大火,有人因他而死;另一场大火,有人因他而生。
他的腿瘸了,但身上的罪恶也好似有那么一丝丝被救赎了。
尽管还是洗脱不掉全部的罪孽,但他的余生可以在痛苦中慢慢地偿还。
萧六郎“姑姑,这件事……”
萧皇后道“我明白的。虽然不知你为何这么做,但姑姑想,你一定是有自己的苦衷。等你什么时候愿意告诉姑姑了,再来找姑姑。”
二人谁也没提温琳琅的事。
已经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好了,萧皇后之所以会答应这门亲事也是真的以为萧珩去世了,否则她就是打断太子的腿也不会允许他和表弟抢未婚妻的。
萧皇后拍拍他的手背“姑姑不会把你的事告诉任何人,你放心吧。”
“多谢姑姑。”
萧六郎起身离开。
他刚一出坤宁宫,萧皇后便叫来心腹暗卫“快去通知我哥哥,就说阿珩还活着!”
心腹暗卫呃了一声“主子,你不是答应了他不告诉任何人吗?”
萧皇后义正辞严道“本宫的哥哥几时做过人?”
心腹暗卫“……”
这是宣平侯被黑得最惨的一次……
……
宁王是一定要发落的,但以何等罪名发落就看皇帝的抉择了。
家丑不可外扬,宁王与太子妃私下来往的事未被披露,但温阳与萧珩都惨遭宁王毒手的事昭告了天下。
对外宣称的动机是为了打击太子,一个是太子的小舅子,一个是太子的亲表弟,怎么看宁王都确实是在动太子身边的人。
温阳此人风评不佳,可小侯爷当年冠绝昭都,名扬天下,是多少人心目中的白月光。
听说他竟然是死在了宁王的手上,民间讨伐声一片。
自然,也有为宁王开脱的,认为当今圣上是被人蒙蔽了圣听。
“宁王殿下那般高风亮节的人,怎么可能做出如此歹毒之事?怕不是有人在对付宁王殿下吧?”
“希望陛下不要听信谗言,令宁王殿下蒙冤呐。”
“会不会是太子干的?你们想啊,太子娶了小侯爷的未婚妻,如果小侯爷不死,他娶得了温家小姐吗?至于说那温阳,表面是太子妃的哥哥,却根本不是个东西!杀了他才是替太子妃出气呢!”
街头巷尾为宁王伸冤的人越来越多,究竟是民心所向还是有人刻意引导,不得而知。
但可以肯定的是,不论民间的舆论如何,皇帝都没有要赦免宁王的意思。
庄太傅求见皇帝,直接被皇帝拒见。
庄太傅又去了仁寿宫,希望庄太后能命皇帝赦免宁王。
“命?”庄太后让他气笑了,“什么时候,哀家的话还能命令皇帝了?”
庄太傅冷哼道“太后不是一直都这么做的吗?这些年太后与皇帝对着干的事还少了?怎么到了宁王这里太后就不奏效了?”
庄太后目光如炬地看着他“宁王是如何一步步落到今天这步田地的,你比我清楚。”
庄太傅冷声道“宁王有帝王之志,亦有帝王之力,臣扶持他有何不可!”
庄太后神色冰冷地看着他“你口中的帝王之力就是霸占弟妻、草菅人命?”
庄太傅毕竟是宁王的亲外公,有些事民间不知,他焉能不详?
他并未替宁王开脱,而是拽紧了拳头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太后,这话是你告诉臣的,如今太后是打算自打嘴巴吗?”
庄太后浑不在意地说道“是又怎样?”
庄太傅一噎。
随即,他的眸光渐渐变得失望“太后,你变了。从接近萧六郎开始,你心里就不再以庄家为重了。”
这种激将法对庄太后没用,庄太后厉声道“不要动不动与哀家扯萧六郎!你是希望哀家心中有愧还是怎样!这招对哀家没用!哀家愿意宠着谁是哀家的事!哀家愿意晾着谁也是哀家的事!别以为指责哀家几句,哀家就真的罪孽深重,对不起庄家满门了!哀家这些年为庄家做的够多了!还有,哀家是不是早就警告过你,如日中天的背后大厦将倾,急流勇退才是正理,你却偏要一意孤行!是谁壮了宁王的胆?是谁添了宁王的势?又是谁铁了心要把宁王往夺嫡的旋涡里推!现在知道护着他了,你推他去争夺帝位时没想过会害死他么!”
“说白了太后就是想对宁王置之不理!”庄太傅冷冷一笑,“我倒是想知道,今日被贬黜的人若是萧六郎,太后会不会也这般袖手旁观?”
庄太后威武霸气地道“好巧,哀家也想知道。”
庄太傅“……”
永远不会好好接梗的庄太后。
庄太傅临走时,深深地看了庄太后一眼“希望将来太后不要后悔自己曾经做过的一切。”
庄太后眸光一凛“这句话,哀家同样送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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