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江尻城下町奉行所内,灯火摇曳,照出忽明忽暗的影子,几个商人正在开过所的书状,缴纳一笔货物税。
不管是新社会还是旧时代,基层工作人员就是这样的嘛。钱少事多离家远,位低权轻责任重,干活干到手抽筋,睡觉睡到公鸡醒。
不过很显然坐在席上划拉着算盘,写写算算的那名基层官吏好像乐在其中。略带疲惫的脸上显现的却是愉快和满足的神情,完全不在意加班到晚上。
“这位大人,似乎小的在以前曾经见过您?”那名商人有些小心翼翼的打量着端坐在席上签发书状的平六(河边家信),有点不确信。毕竟他不是那些大商团的老板,他只是一个在外面行商的小小手代。而端坐在席上的是江尻港的町年寄,正好是他如今的现管。
“大胆!这位是新任江尻町年寄河边大人,你一个的商人怎么可能沾亲带故,不要狂言。”一名町所内的同心立刻呵斥了一句,如今的武士奉公还是很清正廉洁的,最烦那种套近乎搞贿赂的事。
而且这种搭茬的方式也太老套了,开口说咱们好像见过呀。这种话也太没诚意了一点吧,虽然过几百年还有傻子拿这种话和小女孩套近乎。可是在当下收税的时候,用这种话套近乎,就显得特别做作了。
“嗯??你是?”平六把算盘最后几下拨弄完,然后在纸上写下一个数字,抬起头看向这名商人。虽然他也烦这些商人试图和他拉关系套近乎,好去逃避那些还算有点高的过税。但是人家毕竟开口了,认一认也不是什么大事。
而且平六是天王寺屋的手代出身(虽然因为之前的破事,遭到诬陷以后被天王寺屋给开除了),如果是来自町的商人确实有可能见过自己,甚至还有可能曾经是自己的同事。不过他如今是年俸三十贯文,四人扶持米的江尻町年寄武士了,混出个人样子了已经,根本不怕遇见熟人。
“小的是纳屋的手代助左卫门,大人可有印象?”“助左卫门?你为弹正送南蛮胴来了?”平六一听名字立马就想起来了,他记忆能不深刻嘛!毕竟遇见助左卫门的那天他被人暴捶一顿,又是好两天没吃上饭,说是饥寒交迫也差不了多少,所以平六记忆的很深刻。
“正是小的,正是小的。没想到大人您居然都已经担任江尻町的町年寄了,恭喜恭喜。”助左卫门一看人家不仅认出来了,而且没有一点官威摆架子,很是高兴。他最怕这人当了官了,就把贫贱时认识的人都当作耻辱的过去,用尽一切办法去和过去的人事物划清界限。
平六理了理衣服,从席上站起来,“你来的正好,弹正已经升任江尻城代了,等你的南蛮胴可等了好久。”
小平太自去年的夏后进京,然后去往界町,除了采购样品铁炮之外,最重要的行程就是去弄一身南蛮胴具足。毕竟以小平太的武力值只够仗着兵器精良、体力充沛欺负欺负杂兵,和正经刀剑传家的武士根本没法相比。为了提高战场上的生存几率,心心念念的就是这么一身南蛮胴。
“我现在带你进城,拜会弹正大人。”平六指了一名旁边的同心众,吩咐这名同心继续办公把这笔过税收完再下值。然后带着助左卫门一路往江尻城去,摆明要带助左卫门直接进城。纳屋一同过来的几名使用人看到助左卫门居然和江尻城代这样的高级武士相熟,说见就能见,纷纷感叹这位年轻的手代真是交游广阔。
两个人先在城下等了一会儿,两个纳屋的火男就挑着一个大木箱,跑来了。
小平太订购的南蛮胴既然来了,就不用再等什么了。让城门口警备的足轻检视过没有什么危险物品以后,不用通报,一路就到了居馆。(也就是因为平六带路,他算是小平太的侍从出身,所以可以这样不用通传直接进城。)
到了居馆门口却被告知小平太正在和山内义治讨论重要的军国大事,所有人一概挡驾。等他们讨论结束以后,才能通报进入。
“山内羽林中郎将在馆内?”助左卫门听到这个消息有一些惊慌,居然馆内有一位领地十万贯的有力豪强大大名,室町幕府的一门众,足利将军的御相伴众。
可偏偏不凑巧,他什么准备都没有,要是提前知道也许能见到山内义治,纳屋的那位精明大老板即使二三千贯的珍贵礼物也不会吝惜。甚至说是拿出松岛茶壶这样的顶级名品也完全有可能,如果能把纳屋的商路开到山内地方这点钱算个屁。
“我家弹正在山内殿下眼前极为重用,不算奇怪。”平六看到站在身旁的助左卫门的脸色以后,心中不免得意自己跟了一个好领导。然后平六先进入馆内打听消息,恰好小平太他们事情谈完了。
山内义治正在问小平太关于细川春宫女儿的事,他也是临时起意,小平太年纪不小了,却还没有娶妻,这在武士群体里也算有些少见。他恰好是走到走廊转弯角,平六正好也看到山内义治慢慢走过来,立马跪下低头行礼。
平六的出现倒是把山内义治的问话打断了,山内义治本来也是临时起意随口这么问了一句,看平六入城来找小平太似乎有所禀报,“你是小平太的家臣吧?找他有事禀报?”
“是,蒙弹正拔擢赐名河边家信,确有事回报弹正。”
小平太正好有人解围,把自己的婚事给糊弄过去,“平六,有什么事?”
“町的纳屋助左卫门将订做的南蛮胴具足送来了,他正在馆外等候。”
山内父子一听是南蛮盔甲,来了兴趣,毕竟武士嘛,喜欢骏马喜欢宝刀,也喜欢盔甲。
山内义治就直接吩咐,“把人带进来,让我也看看南蛮胴具足是什么光景。”
准备趁吃饭前的空档来看看西洋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