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一旦打响,其最根源之要求是什么呢?一是人,二是钱。
人,现在还没有到世界大战,全民总动员的战争体制。什么皇国兴废在此一举,愿赌国运尽力一战都是废话。你们见过打了一百年,人口翻一翻的总体战吗?
钱,这就好说了,打仗就是打钱,钱越多资源越多。资源越多撑的越久,谁先撑不住了,谁先完蛋。
但小平太身处的是什么时代?十六世纪中后期,这个时代的战争,规模在扩大化。贵族战争的模式已经在逐步淘汰,普遍军役化、全民军役化的理论甚嚣尘上。
如何鼓励普通的民众投身战争?有很多选择,最行之有效的方法已经被历史证明了。
鼓动民族主义!
挑起民族矛盾,强行划分民族,割裂语言环境,制造国民认同。然后走上用铁与血为民族夺取生存空间的所谓光明大道,用战争消耗一代又一代无辜青年的血肉,满足上位者的贪婪与私欲。
另一条路,也被历史证明过,有用,但用不了多久就会极端化、恐怖化。远有xx天国运动,近有中东xx战争。
其兴也勃也,其亡也忽也!
天草四郎时贞之乱,两阙名将,连斩千石以上名武士三十余员,耗动幕府大军二十余万,折损官兵将弁二万余员。
起兵之消息传来,三万七千名不堪压迫的农民和天主教徒席卷而起,高呼“不论胜败,一切荣耀尽归天父。”天下震恐,四方扰动,诸藩皆静观待变。
虽然终遭残酷之镇压,然信仰之伟力可见一斑。
难怪丰臣秀吉与德川家康两代人杰皆严厉禁教,区区一万人之起义军能击败一十六万官兵,以百人之死伤取得斩杀四千余人之大胜,这般坚定之战斗力,比之民族主义之割裂,似乎更胜一筹。
“南蛮教果然有几分难以言明之伟力。”
听了一场晚祷告的山内主计眼神闪烁,小平太想到的东西,不知道他想到了几分。
“速唤滨松城下町奉行来,主计与我有话要问他。”小平太附和了山内主计,点了点头,便让随从的七规去官厅唤人。
……
小平太看着眼前跪坐的人有几分面熟,虽然低着头,但是身型什么的,总感觉在哪里见过。
“起来吧,你就是滨松町奉行。”山内主计摆了摆手,让那人起身。
“滨松城下奉行有三人,在下正好今日当值,另两位已经派人去传,很快就到。”
“等等,容我想想,你似乎唤做小林吧?”小平太看那张脸想了起来。
以前小平太署理西远江,着力发展地方手工业,恢复农业生产,增加军役众收入。当时设计烧制了贝灰,并设立了一名贝与力,实际处理生产的任务。
这个小林元春本来是纪州人,也曾投过山高政的大军,不过教兴寺合战之后逃亡。本来来滨松是来做水夫头的,不过当时没有得用的人手,于是把他借调过来。
“是是是,在下唤做小林元春,弹正的拔擢之恩没齿难忘。”
“滨松三奉行,你分管哪些?”
“在下主管贝灰生产,港口帆立钱征收,还有南蛮船的交易。”
“那正好,你把南蛮会堂的事说说。”山内主计一听,到是凑巧。
小林元春也是见过些世面,说起来倒也有条理。当初山内义治准许传教并建立那座天主教堂的条件是教会山内家和上杉家铸造佛郎机大炮。
赫斯及威廉兄弟回到滨松以后一方面敦促滨松彻底开港,一方面要求划出地皮,建造一座可以容纳数百人的教堂。
当然他们也遵守承诺,将两门千斤佛郎机各自送给山内和上杉后,开始教导两家选派来的铁炮工匠。
小平太当时签了文书,要求进口大量的红铜给他们使劲造作。也让他们闭了嘲讽日本铁不好的嘴。铸炮的事进展很快,但当时只回报给山内义治一人知晓,所以山内其他家臣并不清楚。
对于能够打出大筒这种鬼畜玩意的工匠,没半年他们就把铸造大炮的活给学会了。然后就是选派了几名旗本家的子弟前来学习各种炮术技巧。
这个就很难了,一个合格的炮兵培养起来可不容易。这玩意儿那纯属技术兵种,拿皇在军校熬了多少年来着?
教学工作由东印度公司派遣的两名老炮手和一名船上的测量员接手,赫斯因为促成日本东国第一个港口对外开放,于是升任商务员,如今在有马地方处理公司事务。
他弟弟威廉在别的方面可能远不如他哥哥精明,但在传教上绝对热情满满,巧变无穷。
首先他把山内义治亲笔签名花押的判状精心的贴在教堂最显眼的地方,解除民众的疑虑,沾了山内义治民望高深的光。
但他发现一直尾随他的足轻名为保护,实为监视。于是他用蹩脚的日语从早到晚的忽悠那两个足轻,最后监视他的足轻不仅自己信教,还把全家人拉了进去。
这也就算了,几个月发展几个教徒而已,有个屁的威胁。
可威廉不知从哪里学的,周末只要来教堂听传道的不管信不信教都会管一顿白米饭。
而且他着重向妇女儿童传教,慢慢的来蹭饭的民众和许多町人的老婆孩子就信了教了。人数一日一涨,进展非凡。
凭借能说日语的优势,以及两个原本应当监视他,反而却做了兄弟的足轻。威廉经常带着饭团去街道上传道,给聆听讲道的路人分发食物。而且他还会些许医术,会治疗刀剑外伤。
信徒中甚至传播着他有活死人,肉白骨的大神力。多种因素结合之下,滨松百姓破弃神佛,改信基督者日重,如今已经突破千人。
要知道,聚集着远州半国精华,人丁繁荣富庶的滨松城下町统共才一万多两万人不到。
小林元春正说着,从外面又进来两人,应当是滨松三奉行的其他两位。
小平太并不认识这两个奉行,但其中一人脖子上赫然佩戴着一枚十字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