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看着她。她的脸上风尘仆仆，想来是不眠不休赶来，可她的眼神明亮而坚毅，一如初见她之时。

　　她从来都不是拖泥带水的人，有一就是一，既然开了这个口，那于她而言便没有第二个选择。

　　“好，我帮你。”顾怀说。如果刚刚不是她，他已经死了，这条命他愿意送给她。

　　他快速地将对方的情况同她说了，尤其是他们的薄弱之处：“我们死了一千多位弟兄，他们也死了大半，不仅是人到了极限，武器也到了极限。我的策略是‘硬撑’，只要撑到他们子弹用尽，我们赢的把握就大。”

　　“你的意思是，不正面进攻，只旁敲侧击耗他们子弹，等耗得差不多时，再全火力进攻？”青偃确认了一遍。

　　顾怀点头：“对。”

　　“好。”青偃迅速坐回驾驶座，熟练地启动车子。这个战术她最熟不过了。

　　*

　　天上的云层越来越厚，太阳早就不见了踪影，风亦是越来越大。

　　“差不多了。”青偃的眼睛微微眯起，

　　顾怀靠在副驾驶座，回了一声：“是。”

　　青偃让一个士兵来开车，自己翻身到了车厢里，架起了冲锋枪。车往前冲的同时，冲锋枪的子弹像炮仗一样射向了曹嘉年的人。

　　几辆车开路，对方已无多少反击之力。

　　在豆大的雨点落下时，这场战役终于以青偃他们微弱的优势而胜了。

　　王团长累得跌坐在地，看着所剩无几的弟兄，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这他妈的都是什么人，死了五百多的弟兄才灭了一百多号人，还是在他们弹药充足的前提下。

　　天上乌云密布，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然后是第二道，第三道，紧接着，刺拉拉的雷鸣声惊得人心莫名一抖。

　　伴随狂风而来的，是倾盆的暴雨。

　　青偃他们只能先找了处没人的屋子躲雨。除了青偃和阎营长，剩下的十几个弟兄都挂了彩。不幸中的万幸，车上有药，也有吃的。

　　分了吃食之后，青偃和阎营长洗干净手，给弟兄们包扎。

　　顾怀原先绑的绷带已经全部被血浸湿，脸白得跟纸一样。青偃思忖再三，跟他说：“我会取子弹，但是最粗糙的那种，很疼，你――要不要试试？”

　　顾怀毫不犹豫地回：“你试吧。”这条命是她救的，他得留着。

　　青偃咬了咬牙，说道：“好。”她拿出刀子、消毒酒精、磺胺等药物，扶顾怀靠墙坐好：“你忍着点。”

　　顾怀刚想点头，便觉得后颈一疼，顿时失去了知觉。青偃又迅速封了他几处大穴，利落地剪开他的衣服，拿着用酒精消过毒的刀子扎了下去。

　　除了屋外的风声雨声，四周一片安静。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青偃手起刀落，干干脆脆地取出了顾怀身上的子弹。然后便是缝针、包扎，相比她的刀工，缝针技术明显不怎样。但不管如何歪歪扭扭，总归是缝好了，剩下的敷药和包扎，倒又是熟练得很，明显经验丰富。

　　处理完顾怀的伤口，青偃擦了把汗，转过头来，目光落在伤势比较重的几位士兵身上：“你们是要我动手，还是等官师长带军医过来？”

　　一个士兵讷讷道：“我――我还是等军医吧……”

　　其他几个也迅速点了点头。

　　青偃也不勉强：“那我替你们包扎吧。”她不是医生，只能保证人活着，其他的，她能力有限。

　　屋外的雨越下越大，风吹得鬼哭狼嚎，窗和门板都抵抗不住，直接飞了。

　　顿时，屋内下起了小雨。

　　青偃飞身掠了出去，把门板拖了回来。阎营长见此，赶紧帮着一起将门堵住。

　　擦了把脸，青偃将伤员移到雨打不到的地方，继续帮着包扎。

　　士兵们一个个都像看什么奇怪的事物一样看着青偃，差点连疼都忘了。

　　谢督理的夫人，好厉害啊！

　　青偃没注意到他们崇拜的眼神。她手上忙着包扎，心里想的却是谢旌，这么大的风雨，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阎营长在一边说：“这样的天气，官师长怕是过不来。少夫人，你看这情况怎么办？”

　　青偃望着窗外的瓢泼大雨，说道：“我去找谢旌。”

　　阎营长一怔，当即道：“不成，太危险了！先不说前面什么情况都不清楚，就这台风天也不成啊！”

　　王团长也过来劝道：“少夫人，三思啊！要不等雨小一些吧？再等等官师长。”

　　青偃苦笑道：“如果可以等，我也想等。可谢旌不能等，如果――如果他出事，这一切谁来收场？”

　　如果没有了谢旌，那下半辈子她又要孤零零地一个人走吗？以前不曾有过感情，倒也没什么的；可谢旌给了她这个世上最好最纯粹的爱情，给了她一个家，再失去一次吗？她不愿意。五岁的时候，她没得选，只能被迫接受父母惨死的现实；可如今不一样，她还有得选，她救不了那么多人，但她一定要救出谢旌！

　　王团长不知道怎么说了。青偃说的是事实，谢督理如果有事，这一个大摊子谁来收拾？而他呢？相比别的军阀，谢旌好的真不是一点两点，他可不想再换地换老大。

　　阎营长和青偃接触多一些，知道她和谢旌感情很好，如今谢旌可能出事，她自然不会放任不管，不然也不会这么千里迢迢地过来了。

　　他一咬牙，死就死吧！

　　“我跟你一起去。”阎营长虽然审人时手段狠辣，但也是绿林出生，最讲义气，就凭谢旌和青偃这两个人，他也愿意走这一趟。最坏也不过一死，既然选择了当兵，就是在刀口上过日子，死是迟早的事。为救谢旌死，至少他相信谢家会照顾好他的老娘和妻儿。

　　“好。”青偃没有拒绝，阎营长身手不错，一起去也有个照应。

　　王团长见此，也只能表忠心：“算上我。”要是能帮谢督理脱险，大功一件，想来还能往上升一升；要是没一起去，让谢督理知道关键时候没有帮衬少夫人，他估计又要被骂得狗血淋头，穿小鞋倒不至于，但谢督理这人嘴巴实在毒，骂人跟骂孙子似的，他可不想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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