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雪季的第三个月,风雪已经很大了,狂风暴雪中,漫山遍野的积雪早已没过胸口,山上已经没人再敢去炸山开矿,就怕会引起雪崩,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0小-}说-+网)
北方这个季节,土地早就冻成了冰坨子,便是用上百二十分的力气也只能在上面留下一道白印子,种植便成为了不可能的事。百姓只能靠着仓库里的存量度日。
家里富裕些的每天两顿,一干一稀,再有点腌菜,三五十日来一点肉末,说出去都是叫人眼红的事。家里穷苦些的,则是每天一顿,粮食混着水吃个半饱――仓库里那不多的粮食可还要留着继续过冬的!
孩子们是不允许到处乱跑的,一来怕冻着,二来动的多就消耗多吃得多,现在哪来的粮食给他们吃?
冬天所有活动的目的都只剩下了一个,活着!
但就算如此,活着,依旧是一件艰难的事。
家里孩子多的,父母养不起。老人身体差的,晚辈没办法给他们看病。奴隶棚里,奴隶饿到瘫在地上,但没有人去帮助他们。
更多的老弱病残,在自觉是家中拖累后,偷偷在黑夜里离开家,走进了那片风雪里……
就在这样的日子里,李都大公子召开了一个晚宴,宴请了他的心腹和交好的李都高层,更有其他投靠他的附属城池的官员。
这一夜,宴席开了二十桌,酒肉摆满了桌子,漂亮美丽的舞女跳着优美的舞蹈,靡靡乐声充斥着府宅上空,一夜未停!
第二天,杜笙上门求见,祈求负责农务事宜的大公子拨发今年永城兵器的付款――哪怕是两成也可以!
门房毫不留情地将杜笙递上来的帖子往旁边桌子一丢:“等我们公子醒了,我自会把这交给他!”
杜笙还是维持着笑脸:“这位小哥,行个方便。”说话间,他副官已经递了个荷包过去。
那门房毫不客气地收了,态度却依旧嚣张:“我们公子昨夜夜宴,这会儿哪里能打扰?你们懂不懂规矩了?都说了会给你们递进去的。”
杜笙心中怒火翻腾,面上只作苦恼状:“是是是,是我们不是,不曾想到这点……实在是我们在李都已经呆了近一个月了,几次去衙门,都没见到大公子……”
话还没说完,那门房双眉一竖,厉声喝道:“怎么的,就是几次没见到,你就心有不满了?”把那帖子抓起来扔到杜笙面前,“不爱来就别来,滚滚滚,你当这是什么地方,也是你能撒野的?”
杜笙瞧着撞在自己身上又掉落在地的拜帖,眼中瞬间有厉色闪过,他副官早就控制不住暴脾气想要冲上去了,被他一把拦住。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下次再来。”杜笙仿佛没有脾气一样捡起了那拜帖,对着门房笑笑,拉着还自愤愤不平的副官转身离开。
远远还能听到后面有人跟门房说话:“你这么做不好吧……”
那门房趾高气扬的:“怕什么,永城那穷酸地儿来的,也好意思来这里……”
副官额头青筋狂跳,转身要冲回去揍人,杜笙死死拽住他胳膊:“别节外生枝,走!”
可副官怎么也心意难平,回到居所,第一件事就是含怒道:“大人,那小人狗眼看人低,都这么欺负咱们了,咱们干嘛还忍他?”
杜笙此刻脸上哪还有一贯的温和,冰凉一片,冷声道:“不忍?你去揍他一顿?然后公子府里的人出来再把你揍一顿,我还得去跟大公子求情?公子霖可不是心胸宽大的,咱们永城在李都这边的使者还能在这里待下去吗?”
副官脱口就道:“不待就不待,谁还稀罕了?不就是那点粮食,咱们现在还缺吃的?”
话音未落,杜笙已经勃然变色,目光如刀冷冷盯着他:“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副官此刻才出了一身冷汗,知道自己错,低着头不敢吭声。
到底是跟随自己多年的心腹,杜笙沉声道:“你要再管不住嘴,就给我滚回永城去!我身边留不得你了!”
副官低头认错:“我知道不该乱说话,我再不敢提了!”
杜笙依旧不快,稍微缓和了些面色:“我们永城能有今天不容易,我不希望看到因为你的多嘴、而破坏了眼前这局面!”说到此,声色一厉:“往年我们受到的刁难难道就少了?怎么今年你就忍不住了?别仗着现在有点改善就飘起来,现在还不到时候!”
副官连连点头称是:“小的明白,以后一定谨言慎行!”
杜笙这才觉得差不多了,让他离开,副官却不肯走,磨磨蹭蹭的:“大人,你之前让我去给那些个小城使者递帖子说请客吃饭,您是打算……跟他们结盟?”
杜笙眼刀子甩过去,都不用开口,副官就闭上嘴巴灰溜溜跑了。
房间里安静下来,杜笙坐在椅子上,回想着这段时间在李都看到的。
哪怕富庶如李都,照旧有西区平头百姓朝不保夕度日如年,李都大片肥沃土地,出产的粮食本足够城中百姓生活,但农田被勋贵占领大半,导致权贵生活富贵奢靡,百姓却要卖儿卖女。
李都尚且如此,周边小城日子更是艰难。
老城主已经是油尽灯枯,继承人公子霖最近更加志得意满,自己骄奢淫逸,还纵容下属心腹横行无忌,就杜笙知道的,暗自为今后生活愁白头的可是大有人在!
白烨说得对,这是他们最好的机会!
李城主不一定能撑过这冬天,错过这一次,下一次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想起永城城防仓库里堆叠的兵器,粮仓里满满当当的粮食,杜笙咬咬牙。
豁出去了!
杂交水稻的威力是无穷的,永城作为传承几百年的老城,拥有自己广褒的土地,加上化肥的加持,今年永城迎来了大丰收。
百姓不但可以每日吃饱穿暖,因为之前白族人的援助,他们还有了一仓库的冻肉,学会了发豆芽,盖得暖棚不大,但可以种植抗冻菜蔬,冬日里还能吃到绿叶子菜,日子过得可美了。
永城可从来没有遮掩过跟白族人交易的事,有这些实打实的好处在眼前,百姓很快就接受了自家跟白族人往来的不满,只差没每天三炷香地供奉杜城主。
“要不是城主聪明,跟白族人交易,哪有咱们今天的好日过?”一个老奶奶把手里的米糕递给小孙女,殷殷叮嘱,可要感恩。
小孩子不懂,问:“可是以前,您不是说白族人都很坏,看见了就要赶紧告诉您,您要去衙门汇报吗?”
老奶奶摇摇头:“什么坏人啊,那都是上头人眼红人家的好东西,故意糟践人名声呢!我老婆子活了大半辈子还不知道,那白族当年也是煊煊赫赫的大城,可比咱们李都繁华多了,中都以前还想吞并白城,还发生过好几次的战役呢!后来白城被破,中都可不是要落井下石?”
孩子似懂非懂,老人的儿媳却好奇问:“娘,我之前在永兴街那边看见了白族人,都挺和气的,一点架子都没有,还有些人之前被卖做奴隶,看着可惨了。这些难道都是中都那边给做的?什么深仇大恨啊?”
老奶奶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就是听我奶奶说,在她小时候,中都和白城曾经有过战争,打的可惨了,中都损失惨重也没打下来白城,后来关系就更差了。至于为什么,我就不知道的。但之前李都那边传信来,让我们谁都不准收留白族人,一看到白族人就得上报!”
百姓们不懂政治,可却淳朴,早年官府说白族人是坏人,他们没感觉,不认识,自然不会帮助。现在他们实打实受到了白族的恩惠,便真心把白族人当成了自己人。
既然是自己人,当然要绞尽脑汁为自家人辩护。
老奶奶斩钉截铁的:“白族人厚道啊,当年中都那么欺负都没打回去,就是要了些赔偿。中都自己不地道,人家破城了,愣是不许任何城池救助,否则就是与中都为敌。白族人这一路族人四散飘零,过得哭嘞!”
儿媳点点头:“我听说当年白族城破的时候还有几十万人呢,要是当年他们狠狠心,攻占个城市,日子也不会过得这么难!”
老奶奶听了,很有感触地点点头:“是啊,白族人厚道啊!”眼睛看看墙角放的米缸,那里面现在装了满满当当的大白米,足够他们全家美美吃到开春了。
“白族人真厚道啊!”
这么好的粮种都给了他们永城!
“中都人真狠,几十万人呢,硬是逼得人做奴隶!”老奶奶摇着头,“这国主也不管管,这么做事,丧良心啊!”
这些永城底层百姓的想法白烨自然是不知道的,他现在,正带着人试验着新到的武器。
特意被平整出来的训练场里,哪怕暴雪飘风,都没能挡住白族战士的脚步。身上背着重达二十公斤的装备,他们匍匐在地上,等待着对面另一个“敌军”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