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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醉花阴(五)

  ,最快更新几度春半,几许秋凉最新章节!听了林主编的讲述,众人皆感唏嘘。林主编顿了一顿之后,复又笑着说道:“嫦娥虽说失去音信多年,可是后羿一直与家父保持着书信的往来,后来我到北平读书,也曾与飞云先生见过几面。而在座的闫子声闫老板就正是闫飞云老板的公子,他总算是没有辜负他父亲的期望,在北平唱出了名堂,只可惜飞云先生已经作古,要不然今日定能唱上一段《清秋月》。”

  大家得知子声的父亲就是林主编口中的那位名噪汉口城的闫飞云时,都纷纷感叹,原来子声还有这样一位功力深厚的父亲。

  林主编此时又满是疑惑的问碧君道:“方才听碧君说起这出戏是你在家时令尊大人传授于你的,不知道令尊大人贵姓高名?他又怎么会唱这出绝迹多年的戏呢?”

  碧君听了林主编方才的讲述,心里也十分的震惊,过去她只听父亲提起过自己在汉口曾经唱过戏,可是她万没有想到自己的父亲竟然还有如此轰动的过往,只可惜父亲英年早逝,已经不能再向他老人家去问询更多的细节了。

  面对着林主编的询问,看着花厅内众人投来的好奇的目光,碧君带着一丝伤感的语气,说道:“我父亲正是筱丹凤。”

  一听此话,林主编深感意外,他激动的继续问道:“那令尊大人现在何处?”

  碧君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她强忍悲伤,轻声说道:“我父亲已于前年中秋病逝于张家口的家中。”

  林主编一听美嫦娥筱丹凤已经作古,不禁神情暗淡了下来,他也有些伤感的说道:“哦,原来你父亲已经过世了,实在太可惜了。”

  洪老夫人见气氛有些伤感,忙笑着对众人说道:“好了,不提这些让人伤怀的事情了,来,我们大家都举起杯中酒,敬给林老爷子和他的《清秋月》,也敬给最美的嫦娥和最英武的后羿。”

  林主编忙向洪老夫人欠了欠身子表示感谢,然后与众人一起举起杯中酒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洪老夫人笑着对子声说道:“我说子声,你父亲和碧君的父亲如此有渊源,你们二人过去可曾知道。”

  子声正要笑着开口回答,正欲走回自己座位的碧君抢先说道:“回老夫人的话,我们二人先前从未见过,今日若不是林主编提起,我们只怕也会不知道父辈还有这段往事。”

  子声见碧君刻意隐瞒,也只得向洪老夫人笑着点了点头。

  洪老夫人笑着对林主编道:“既然《清秋月》凝结了令尊大人如此多的心血,不如再将这出戏排演出来,一来为了告慰林老先生,二来也让这出如此精彩的好戏传承开来,不知林主编意下如何?”

  林主编对洪老夫人的提议深以为然,他又站起身笑着对老夫人说道:“正如老夫人所言,在下也是期盼了多年,希望有朝一日能将这出家父的心血之作重新搬上戏台,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罢了。”

  洪老夫人笑着对他说道:“这不是站着一对现成的后羿与嫦娥吗?”

  林主编经洪老夫人一提点,恍然明白了过来,他看了看站在中间的碧君,又看了看坐在席里的子声,笑着对洪老夫人说道:“老夫人说的正是,子声和碧君确实颇有他们父辈当年的风范,不知道二位可有意排演?”

  这回,不等碧君开口,子声兴奋的抢先说道:“自然愿意,我们两个自然愿意。”

  洪老夫人笑着打趣子声道:“你自己愿意也就罢了,咱们还替人家碧君姑娘做起主来了,你小心晚秋姑娘日后跟你算账啊。”

  洪老夫人的话逗得大家全都笑了起来,子声也意识到自己方才有些失态,在众人的笑声中不觉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洪老夫人见子声红着脸不敢再说话,笑着转头对荫山说道:“你这个女婿可是个真性情的孩子,喜怒哀乐都掩饰不住,全在脸上呢。”

  荫山也笑了一笑,对洪老夫人说道:“真性情些好,若是九曲连环心的人我倒真不敢把闺女许给他。”

  洪老夫人赞许的点了点头,然后慈爱的看了晚秋和子声一眼。

  晚秋本来被子声莽莽撞撞的样子逗得直乐,这会子见洪老夫人和众人又一起打量自己,忙羞涩的也低下了头,红着脸笑起来。

  那天洪府的寿宴众人吃的爽口,玩的尽兴,临近结束的时候,洪老夫人又笑着叮嘱林主编齐会长等人,一定要把《清秋月》排演出来,让北平的戏迷们也看看这出当年名动汉口的好戏。

  宴席结束,众人纷纷告辞出来,各自家去。碧君与晚秋亲密的挽着手,从洪府出来,见子声和月明正在大门的石阶下与齐会长他们道别,晚秋充满柔情的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心里满是欢喜。正与晚秋说话的碧君发现晚秋有点心不在焉,仔细一看,发现她的目光此刻全然都放在了子声的身上,碧君微微一笑后轻声对晚秋说道:“要不要过去和他道个别?”

  晚秋羞涩的笑了一笑,明知故问道:“和哪个道别。”

  碧君笑着逗她:“你说哪个就是哪个。”

  晚秋用手轻轻拍了一下碧君的胳膊,娇羞的说道:“坏丫头,偏你也来打趣儿我。”

  姐妹二人相互一看,全都笑了起来。望着眼前笑厣如花的晚秋,碧君虽说脸上也笑着,但是心底里却涌出一丝酸楚。

  子声目送着齐会长他们乘车离去,转身看见碧君和晚秋也正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的台阶上说笑,子声朝二人灿烂的笑了一笑后,说道:“你们两个人这会子可是要回家?”

  碧君见子声的目光分明是朝自己看过来的,她连忙侧过脸不去看他,晚秋则笑着点了一点头。

  子声见碧君不看自己,心里有些失望,但是碍于晚秋再场又不好去与碧君说话,只得对晚秋说道:“你怎么没和你父亲一起出来。”

  晚秋快快的看了一眼子声,然后复又低下头笑着答道:“洪老夫人留下我父亲说有事情要谈,我便先出来了。”

  子声本来就是面儿上随口问问,见晚秋说自己一人出来,便客套的说道:“那我给你叫车,也出来半天了,回去歇着吧。”

  晚秋本来以为子声会说亲自送自己回家,可是见子声没有相送的意思,心里难免有些失望,她淡淡的说了句:“那有劳你了。”

  这时,站在子声身旁一直没有说话的月明开口说话了,他笑着看了看子声,然后假装热心的说道:“我说子声,王小姐自己一个人回去你也放心,还不快叫来车子亲自送她回去,反正你此刻也没旁的紧要事去办。”

  子声心里暗暗怪怨月明多嘴,但是月明的话已经说出,自己倘若拒绝,拂了月明的面子不说,晚秋脸上也挂不住。因此上,本来打算送走晚秋后趁机与碧君谈一谈的子声,只好硬着头皮叫来了两辆车子,与晚秋分别上车之后,护送晚秋回去。

  临上车前,子声假装无意的看了一眼碧君,只见她和晚秋笑着挥了挥手,然后无事人一般的站在那里,不曾多看自己一眼。子声有些懊恼,他心有不甘的坐上了车,冲月明笑着挥了挥手,然后不情不愿的送着晚秋回家了。

  月明待子声走后,转身准备朝另一方向走去,一扭头看见不远处的碧君还在专注的朝子声离去的方向凝神眺望。他不屑又嫉妒的瞪了碧君一眼,然后走到碧君身旁,不无奚落的说道:”朱小姐,还看呐,人家小夫妻可都走远了。“

  碧君猛的醒过神来,她微微一笑,对月明说道:”是啊,我与晚秋姐姐情同姐妹,每次送别都很是不舍呢。”

  月明意味深长的一笑,说道:“是嘛,我瞧你方才那副神情,只怕不单单是舍不得王小姐吧,兴许连你平哥哥也一起舍不得吧。”

  月明的话让碧君心下一惊,她强做镇定的对月明说道:“哦,骆老板这话可是说笑了,什么平不平的,我听不大明白。”

  月明冷笑两声后,继续说道:“朱小姐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你瞒得了父女,却骗不了我,你方才在宴席上说你和子声过去并不认识,可我如果没记错的话,去年深秋你从张家口来北平找的第一个人就是子声,当晚在景和楼门口你口口声声说要找你平哥哥,还是我让人送你到他家去的,怎么今日反倒不认账了呢?”

  月明当面戳穿了碧君,这让碧君心里又是羞愧又是气恼,她不知道这个平日里温和有礼的骆月明此刻将自己与子声的事情说出来安的什么心。

  碧君深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她待月明说完后,笑了一笑,一边用手捋了捋手中的那方白色的帕子,一边对月明说道:“不错,我是和子声师兄几年前就认识,可是对于我们父辈在汉口唱戏之事我和他当真是不知道的,我在寿筵之上那么说也不过是不想做过多的解释罢了,这与旁人又有什么相干,骆老板若是觉得这事情有必要给众人说清楚,那么好,此刻你我就一同进去给洪老夫人和王师傅说个分明,若还不够,那不如将闫子声还有王晚秋甚至什么齐会长、林主编等一干人都叫来,我一一说上一说,让大家伙评说评说,我究竟是触犯了哪条国法抑或是家规了。”

  碧君的一番话说的不卑不亢,又不急不躁,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她能够说的如此流利又如此镇定。

  本来还有些盛气凌人的月明被碧君方才的一席话说的一时不知该如何去驳斥她。月明鼻子里哼了一声,他有些气恼的说道:”好一长利嘴,我倒是真有些小巧你了,不错,你是没犯什么国法家规,但是你明知道人家子声都订了婚却还跟一直跟他吊膀子,我这个旁观者都替你臊的慌。“

  碧君一听月明话说的如此难听,不免也气恼了起来,但她知道此刻绝不能与这个骆月明争吵,免得让人家说自己轻狂,她强压不快,淡淡的说道:”骆老板可此言差矣,一来我从未在子声师兄那里晃荡,更没有吊过什么膀子,二来就算我和他有些什么,这又与您有什么相干,您揪着我喋喋不休,您觉得合适吗?“

  月明见这个朱碧君竟然一点羞惭和求饶的意思都没有,甚至还绵了藏针的怼者自己,他气呼呼的对碧君大声说道:”少到我这里装什么贞洁王宝钏,你本就是个没羞没臊的番邦女代战,你可以不顾惜你自己的名声和前途,可请你替子声想一想,倘若他真的始乱终弃辜负了王晚秋,那王荫山岂肯善罢甘休,凭他与洪家多年的交情,在加上他在梨园行一辈子积攒的声望,闫子声他往后在北平的梨园行还怎么立足,光世人的唾沫星子都足够淹死他的了。“

  望着眼前这个一脸怒气的骆月明,碧君的心里暗暗想到:这何需你来告诉我,我自然是最顾惜他的名声了,可是我们终究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你骆月明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呢。

  就在月明没好气的数落着碧君之时,李鹤鸣从门里走了出来,他见月明脸色有些难看的对碧君说着什么,忙快步走过去替碧君解围道:“朱小姐,让你久等了,我们现在可以出发了吗?”

  鹤鸣的到来让月明和碧君都有一些意外,月明忙收起了不快,和鹤鸣微微笑了一笑。碧君也有些不解的问他:“你说什么?”

  鹤鸣笑着说道:“咱们不是说好去拜访一位朋友的吗?怎么才一会功夫你就忘记了?“鹤鸣说完朝碧君轻轻挤了挤眼睛。

  碧君先是一愣,然后反应了过来,她忙笑着说道:”我以为你那是句玩话呢。“

  鹤鸣调皮的说道:”男子汉怎么可以失信于人呢,咱们走吧。“

  鹤鸣说话的功夫,洪府的汽车已经驶了过来,鹤鸣拉开车门,非常绅士的弯腰伸出右手,对碧君说道:”朱小姐,请。“

  碧君略有些害羞的将手搭在他的手上,坐上了汽车,然后鹤鸣也坐了进去,对车外的月明礼貌的挥了挥手,然后带着碧君乘车向远处驶去。

  目送着鹤鸣和碧君坐着汽车走远,月明恨恨的想到:”果真是个浪蹄子,是个男人她都能勾搭上。闫子声啊闫子声,这个女人究竟有什么好,你竟跟喝了迷魂汤一样的被她给收服了。

  月明想到此,又不禁有些悲哀的叹息起来:怎奈我是一男儿之身,空有娇娥之貌,否则哪里容许什么朱碧君还有王晚秋这些个贱妇去勾搭我的子声,不,绝不容许,子声是我的,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月明想着想着,心里复又伤感起来,一行眼泪也不觉挂到了腮上,月明惆怅满怀的一个人朝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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