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
听陆秦应了,盛明煦就点点头,“先养着吧,好了会有人交代你工作。”
他说完就想走。
陆秦刚刚因为激动得太厉害头有点晕,不过反应还是很迅速,他几乎是立刻跟着下了床,叫着盛明煦,“舅舅,我没事了,我跟你回去就行了。”
盛明煦的脚步就停下了,好看的眼睛打量了他一眼。
陆秦光着脚站在地上,挺着他光着的胸脯,脑袋上翘着的毛一晃一晃的,少年人,又是在陆家长大的,他做不出可怜巴巴的样子,可声音里却丝丝透着不想被抛弃的感觉,“舅舅,我想跟着你。”
盛明煦不置可否,“你成人了,没有人可以替你做决定。如果觉得可以,到外面找亚宁就行了。”
他说完就大步出去了,多余的话一句都没有。
陆秦瞧着他消失在门口,紧绷的身体才放松下来,软塌塌的一屁股坐在了病床上。他舅舅盛明煦的意思很明显,我同意你过来了,给你个地方待着,可我不管你。
漠不关心,不过比他想得要好得多。
他一开始听了外面那个男人的话,还以为盛明煦真不要他了,他都以为自己要走投无路了,可盛明煦还是留下了他。
虽然口气很冷漠,虽然样子也不算太情愿,虽然似乎是因为他身材比较好能打留下他的,而不是因为他外甥的身份,可终究留下他了。
他揉揉脑袋,头发跟稻草一样长在脑袋上,经过一轮打架,一轮缠胶布,已经乱七八糟了。不过能摸出来很硬,硬的头发根都根根直立,似乎已经脱离了地球引力的控制。
然后陆秦忍不住就笑了。
留下了哎!真留下了哎!
舅舅你真好!
盛明煦一出门,屋里的其他两个人就忍不住地看向了他。亚宁是助理不好说话,但景军却是不怕,直接大步走过来问他,“怎么决定的?”
盛明煦先没回答景军的问题,而是冲着亚宁说:“去给他买套衣服换上,他以后就是我的保镖了,你带带他。”
亚宁可没想到是这个结果,刚刚老板还在这儿嚷嚷了一番留着陆秦只有坏处没有好处呢。而且据他观察,老板的样也不像是能同意的。
果不其然,都等不了他回应,景军就先发话了,“你要留下他?我刚才说的你一句都没听进去吗?你……”他显然是气坏了,脸都发红,可又舍不得冲着眼前的人说重话,那句怒吼就陡然收在了喉咙里,硬生生的给压了下来,他努力缓和了语气,压着怒气问,“到底为什么?你明知道他留着对你不好?你跟他又不熟,何苦呢?”
盛明煦就说,“也没什么,就是看见他突然想到,如果三十年前,我养父母也这么想,就没有我了。”
他目光坦荡,景军还如何劝?更何况,盛明煦向来不听劝,得顺毛撸。
盛明煦也知道自己这是找麻烦了,就说,“他算我私人雇佣,住在我那里就行了,跟公司没关系。”
景军就跟只喷了一半火的喷火龙,在最浓烈的时候一场雨从天而降,彻底浇灭了。他直接来了句,“我是差个人的工资吗?”可又想想,也不放心让一个男人住进盛明煦家,虽然说是外甥,可半点血缘都没有呢,便说,“你别管了,我安排他住公司宿舍。”
盛明煦只是在道义上想给陆秦一个落脚的地方,其实放在景军公司更好,他并不很愿意见到陆家人,便点了头,“听你的。”
瞧他答得爽快,景军这才觉得心情好了点,冲着一边看愣了的亚宁说,“愣着干什么?去忙活他的事儿吧,我送你煦哥回家。”
亚宁连忙应了,送了景军和盛明煦走,然后又从旁边的精品店里,买了身T恤牛仔裤,回了诊所。陆秦八成是听见汽车开走的声音,这会儿已经自己拎着吊瓶架要出来,诊所里的护士正在劝他,场面一团糟。
瞧见他,护士连忙诉苦,“你快劝劝吧,非说要跟着走,拦都拦不住。”
陆秦见到他起码放心一半了,他知道这人是盛明煦的助理。“我舅舅答应我让我跟着他的。”亚宁直接把衣服塞给他,“那你也得先输水吧。再说,你做保镖,又不需要贴身跟着,我已经打电话安排好了,等会儿带你去公司宿舍,你住那边就可以了。”
陆秦哪里想到是这个,站那儿就愣了,半天才哦了一声,“我以为……”他说,“我跟着舅舅住呢。”
他毕竟才十八岁,又被揍得满脸青紫,再联想到他原先可是陆家三少的身份,这样子就挺让人心疼的。亚宁就放软了声音说,“现在是休息,所以只有有活动的时候才跟着,不过拍起戏来,就得二十四小时了。不过你以后别叫舅舅了,公司人多嘴杂,跟着我叫煦哥吧。”
陆秦这才应下,想了想又说,“那我能不能等会儿先去个地方,再过去住。”
他答应了高伟出来就去他家看看,可早上要赶陆志峰寿宴实在是没空,便想着下午或者晚上去,谁知道直接被打晕了呢,就拖到了现在。好在看这天也就□□点的样子,高伟家就在市中心的棚户区,倒是不远,他妹妹上高中,晚自习怎么也要十点下,去一趟还来得及。
亚宁不好管他,点了头,“我开车送你去吧,这样快。”
陆家。
陆秦彻底砸了寿宴,那种情况下,就算他再找个饭店重开一桌,请朋好友们也不能干,所以陆志峰兄弟俩只能开门送了客。出了这种事,陆志峰只觉得浑身晦气,自然也在那里待不住,当即便要离开,结果让他大哥陆远衡给叫住了。
陆远衡的意思是,“你这是又去哪儿?难得过生日,回趟家吧。”
陆志峰怎么可能回去?陆家的老宅还是陆老爷子买的,他和盛燕来结婚就在那儿办的。因为老爷子虽然昏迷可没去世,所以陆家并未分家,他的房间至今还是二十年前那间――跟盛燕来住了二十年的那间。
如今盛燕来死在血泊里瞪着眼睛死不瞑目的样子他还记得,他哪里敢回去住。
他便摆了摆手,冲着陆远衡说,“公司还有事,我回去处理处理。”说罢,就直接走人了。
陆远衡一向好脾气,拿他又没办法,只能无奈摇摇头,带着两个儿子往老宅走。只是他不想,他的儿子们可不是轻与之辈,老大陆元和老二陆明相互看了一眼,由老二陆明开得口:“爸,今天陆秦的话您听见了吗?他说爷爷当年想让您主持公司的。”
陆远衡不在意道:“他一个小孩子,知道什么?”
陆明就说:“也不能这么说,爷爷清醒的时候可最喜欢陆秦了,有些事我们不知道他都知道。爸,您别忘了,爷爷晕倒前,可是您主管公司大局,爷爷晕倒后,那个遗嘱也是突然出现的,原先咱们可都没听爷爷提起过。”
这话倒不是没有道理,当初盛燕来死了,还说是陆秦杀的,这两人一个是老爷子最喜欢的儿媳妇,一个是老爷子最喜欢的孙子,大家怕老爷子难受,便都瞒着他。可纸里包不住火,大家不说电视上有啊,有天老爷子独自看电视,正巧碰上新闻,一着急直接就脑淤血倒下了,一直躺倒现在都没醒。
因为倒下的突然,所以当时大家都急匆匆的救治,压根没想别的,遗嘱是第二天律师突然拿出来的。那时候全家乱糟糟的,一面是儿子杀了亲妈,一面是老爷子生死不知,陆志峰又当即立刻表示会好好带领公司财团走下去,为老爷子守护好这片江山,陆远衡虽然有点失落,可想到那个不能见人的理由,也就理所当然的认为是真的了,半句话没吭就交接了。
如今听他俩在那儿怀疑,陆远衡便说,“家和万事兴,没影的事儿,少胡猜。”
他家教严格,那兄弟俩立时认了错。只是到底觉得有问题,兄弟俩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个眼神,倒是不吭声了,只是显然没有罢休的意思。
这可是陆家,如今陆家未分家不明显,若是分家了,主家和偏支压根就是两类人了。
至于陆志峰,他也没去齐暖和另一个小情妇那里,而是让人开了间房,找人给他按摩了一下。
这天是他四十五岁大寿,原本他打算借着陆秦拱拱火,过几天把陆楠接回来。可万万没想到的是,陆秦那小子居然敢砸场子。
一想到这儿他就恨不得跳起来,结果扯到了头发,疼的他嗷的叫了一嗓子,吓得那个技师都不敢动了。陆志峰直接踹他一脚,“换个人来。”
随后就换了个低眉顺眼的进来,手里力气特别有分寸,陆志峰这才舒坦起来,问旁边的江洋:“怎么样了?”
江洋就说:“按您的吩咐,派了两个最得力的保镖过去,不过陆秦这三年应该是下了不少功夫,身手不错,双方两败俱伤。”他用了个模糊的词想模糊过去,却不料陆志峰就冷冷地看他一眼,他就不敢了,连忙说,“陆秦头破了,他俩一个大臂骨折,一个断了三根肋骨。”
陆志峰听了眉头都皱了,骂了声废物又问,“然后呢?”
江洋就说:“陆秦应该是给盛明煦发信息之类的了,盛明煦过来接的他。”
一听这个,陆志峰干脆躺不住了,直接冲着按摩师摆手停下,披了浴巾坐起来问:“你说他和盛明煦在一起?”未等着江洋回答,就听陆志峰说,“你说他是知道还是不知道?”江洋哪里敢接着这话题,连忙低头闭嘴,就当没听见。
陆志峰显然也不是跟他说的,他是在自己说话,“他在少管所也给盛明煦打过电话,你说他为什么要靠近盛明煦,他们并不认识。盛明煦那小子……”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儿,脸色难看道,“可不欢迎陆家的人。”
他说完这话就静了下来,应该在思索。
陆志峰这人向来多疑,用盛燕来的话说,“天天恨不得把人磨成粉琢磨”,如果说事发的时候他害怕陆秦真猜到了真相不管不顾地喊出来,所以陆秦没喊,他就把心放下来。可如今事后嚼着这事儿,陆志峰的疑心病就发了,他干脆下来在屋里晃荡了两圈,就说,“我记得齐暖下部戏是跟盛明煦拍的,他不是想从齐暖动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