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课一下,张萌就接到了辅导员的电话,让她去一趟办公室。
她有些害怕,有些踌躇。
因为是最后一节课,下课铃一响几乎所有的人都立刻收拾东西呼啦啦往食堂赶,唯有她的动作不紧不慢,仔细看看,还能看出,她压根心思都没在这上面,一个笔袋打开又拉上,来回重复了好几遍。
昨天赵彬被警察带走的事儿已经传遍了――谁让他平日里太出风头了呢,整个学校里没有人不知道他的,出了事自然大家讨论的也多。而且最重要的是,高歌昨晚真的一夜未归,早上上课她走的时候都七点了,依旧没有看到人。
不会是高歌报案了吧。
昨晚赵彬和宋家强可是口口声声说高歌不会露出半句的。
她昨天可是在场的,虽然不是她放的迷※药可是没吭声算不算是犯罪呢。
她心里七上八下,道道都是头绪,可又拽不出来。等到教室里人都走※光了,却是越想越害怕了,可也不能不去,只能硬着头皮往办公楼走过去。
果不其然,她一到就瞧见辅导员身边站着一男一女两个穿警服的人,见了她,辅导员就说:“这就是张萌,张萌,这是王警官和刘警官,他们有点事要问你,别害怕,照实回答就成。”
她点点头,辅导员就出去了,还把门关了上。
对面两个人挺和蔼的,女的便是刘玫,出言让她坐下说,她就坐下了,然后问题就来了,“昨晚九点新生歌唱比赛后,你跟高歌是一起离开大学生活动中心的吗?”
张萌心中一禀,立刻绷紧了神经,这段是可以说的,她于是就点了头,把怎么碰见赵彬又怎么去的四食堂说了。
她问一答三,显然让对面很是满意,王川又问她:“你们在四食堂待了多久,你什么时候和高歌分开的。”
张萌紧紧攥※住的拳头内,指甲掐入了肉中,发出细碎的疼痛,让她不至于大脑一片空白。昨晚的事儿才过了几个小时,又是那么冲击,她自然是历历在目的。可是,说出来自己是不是也要坐牢了?
张萌想起宋家强的话:“你跟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想好就按我说的说。”
是的,一条船上,不能开口。
她的回答就显得那么水到渠成了,“我们一起走的,不过没有一起回宿舍。我们到的时候菜已经上好了,高歌吃不惯,说瞧着没胃口,赵彬就说请她出去吃大餐,她同意了。我们就离开了。可那时候都快十点了,我觉得太晚了,怕查寝就先回去了。”
王川和刘玫就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这显然跟高歌的口供完全不同,高歌当时可是说,她喝了酸奶就晕倒了,还听见了张萌的尖叫声。
王川并未打草惊蛇,而是接着问,“你们在哪里分手的,你是直接回的宿舍?”
张萌硬着头皮按着宋家强告诉过她的答案说道:“就在楼下,他们开车走了,我自己走回宿舍了。”
王川听了便记在本子上,也没再问,反而是换了一个问题,“高歌跟赵彬是什么关系?”
张萌他们天天看在眼里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她想了想说:“赵彬在追高歌。”
“高歌什么态度?”刘玫紧接着问。
张萌眼睛转了转说道:“欲拒还迎吧。表面上说有男朋友不答应,可也没直接拒绝,就是不收礼物罢了。这把戏女孩子都会,就是抻着吧。”
“为什么?”王川问道。
“不一样。”张萌这个回答的倒是快,“轻易得到手了怎么可能珍惜。”
王川愣了一下,然后又看了看刘玫,刘玫显然也没什么想问的了,这次只是了解情况。两人便送了张萌出去,还给了她个电话,说是有想到其他情况,就打电话给他们说。
张萌很快记了电话就走了,王川站在门口看着她消失在走廊里,问了句刘玫,“你信吗?”刘玫摇摇头,“不信,她眼神不对。”王川笑笑,“我也不信,你看她走的那么急,可却没问一句为什么找她,高歌怎么样了,这不符合人之常情,她在逃避,想要尽快离开这个地方。”
刘玫倒是没想到这个,“那我们……”
王川就说,“找高歌其他两个室友问问她什么时候回去的,她应该知道点什么。”
高歌在屋子里又睡了一觉,林树的电话就打过来说他到了,就在宿舍楼下,让她下来。
高歌看了看手机,这时候已经晚上八点了,显然这是打完电话立刻赶过来的。这点暖帮她驱散了身上寒意,给了她勇气,她几乎立刻坐了起来。
此时屋子里略微有些暗,天已经黑了,只有对面宿舍的灯光透过帘子照进来,勉强能够看清屋子里的摆设。她裹着单子下了床,在黑暗中去自己的衣柜摸了衣服出来穿上,然后才开了灯,去照镜子。
镜子里的女人跟昨天晚上这时候站在大学生活动中心舞台上,穿着礼服主持的自己完全不一样,那时候她还是光彩照人的,而此时,她的脸因为哭泣是肿的,黑漆漆的头发披下来,加上惨白的脸色,跟女鬼一样。
她快速将头发扎好,很自然地去拿化妆品想要遮一遮,可终究半路就停下了手,没心情也不想。她找了个帽衫换上,干脆用大大的帽子遮住了自己。
她的包留在警局里,只能又翻出个钱包来,抓起出了门。
大门刚上过润※滑油,无声的打开,可在那一刻,她的身体依旧是紧绷的,她不知道事情已经传成了什么模样,她不知道别人会如何看待她,她的确不肯认输,可她也真怕那些嘲弄的目光,和落井下石的言论。就如中午的刘美霞一样。
好在门口并没有人,对门的宿舍应该是再上自习,关着灯。
她松了口气,连忙急匆匆的下楼却又不敢走的太快,生怕扯到了自己下※身的伤口,可偏偏到了楼梯的时候,就不能避免遇到人了。上来一个人,在她身上看了一眼,然后接着上楼了,再往下,一个个往上走的人,目光都在她身上停留打量,然后仿佛发现了好玩的事儿,扭头就窃窃私语然后走到楼上还要再回头看她一眼。越往下,高歌的心就越往下沉,她的步伐就越重,直到听到有个人说,“那是高歌吧,你瞧她那样,不是真被那个了吧。”
这话就仿佛是刺破气球的那根针,让她的勇气一下子消失殆尽,她几乎是立刻加快了速度,跑着下了楼冲了出去,然后被一个怀抱给狠狠地接住。男人有力的臂膀抓※住了她的肩膀,略微深沉的声音充满了焦虑,“高歌高歌,你怎么了?”
高歌抬头,才发现已在林树怀抱中。
她的眼睛已经肿的抬眼皮都疼,可瞧见林树,还是忍不住的湿※润了。林树显然并不是要她的答案,他往高歌身后看了看,发现四周都是探究的眼神,便护着她说,“上车吧,我开车来的。”
封闭的车厢显然给高歌不少安全感,当厚实的车门砰地一声关上的时候,她终于吐出了一口气,身体松懈下来。
林树这两年没少来这边,所以驾轻就熟,很快就驶离了女宿门口,向着校外开去。他轻声跟高歌解释,“我订了酒店,先去那里待会儿吧,学校的环境不适合你。”
高歌点点头,心里却没有松,她等着林树问她昨晚的事儿。
好在林树耐心不错,一直到了酒店房间里坐下来,他还泡了杯热茶给高歌,这才开口:“到底怎么回事?”然后他坐到了高歌的对面。
既然选择说了,高歌自然不会隐瞒,她抱着热腾腾的茶杯,吸取着那一点点温暖,慢慢将昨晚的事儿讲了一遍。林树人高马大的坐在那里,胳膊肘放在了自己的大※腿上,身体前倾,双手交叉地盯着高歌,肉※眼可见的,眉头越皱越紧。话并不长,可他也坐不住,最终站起了起来,在屋子里来回走动。
高歌的声音就像是背景音,“等他走了,我就报警了。”
这句话仿佛一下子击中了林树,他踱步的脚陡然停住了,不敢置信地扭过了头来,“你报警了?”
高歌并不觉得自己有问题,很自然地点头,“我自然是要报警了,我被他……”她那个词没说出口。
可林树显然是不认同的,刚刚的沉默似乎在这一刻就爆发了:“你不应该报警,这样就等于告诉全部的人,你被他强※奸了!怪不得刚刚那些人都在看着你,警察是不是已经调查过了,这事儿已经宣扬的人人皆知了。高歌,你太糊涂了,你怎么不想想你的名声呢!”
高歌有些愕然,她不敢置信地抬头看着林树,这个男人在她眼里是那么的睿智、聪明、豁然。她以为这个男人会嫌弃她被强※奸这件事,可从来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高歌忍不住站起来,跟他面对面:“名声很重要吗?名声有我受到的伤害重要吗?因为要名声我就需要忍着吗?因为要名声我就必须任由那个混蛋欺负而让他逍遥法外,甚至哪天他再起了念头再强※暴我一次?因为我不敢反抗,因为我任他为所欲为?!你这是什么理论,你平时不是这样的?”
“因为那不是你!”林树的话简单而又直白,“别人身上我当然支持,可是你呢,你会一辈子抬不起头来。高歌,撤案!他嚣张自然有人会收拾他,可不能是你。这对你伤害太大了。”
“不可能。”高歌拒绝!“我不能放过他,还有什么能比这样的伤害更大?”
林树瞪着她,“你太天真了!放过他重要还是你自己重要?你这样有没有想过我们的未来?”
高歌,“什么意思?”
林树接着解释道:“你这样的名声,就算我能接受,我爸妈怎么可能接受你?”
高歌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的意思是说,我被强※奸你爸妈能接受,可我要为自己伸张正义,他们不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