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的放开手,搭在扶手上,沾满她殷红口脂的食指不自然的翘起。
那红色沾得她唇角到处都是,像一朵开到颓靡的芍药。
秋昙立即提着发软的腿去到花几旁,一面换下月季花一面自责道:“奴婢错了,奴婢不该自作主张,往后二爷屋里的东西奴婢再也不随意碰了。”
“过来,”他的声音冰冷又生硬。
秋昙本想在花几前多待一会儿,离他远些,这会儿却不得不走回去,站定在他面前,低着头。
“你身上有味道,回去换衣裳。”
秋昙忍不住抬起袖子闻了闻,一股好闻的月季花香味儿扑鼻而来。
“一股老三的味道。”
秋昙愣住了,难道是她与秦昭拉扯间染上了他身上的味道?这人是狗鼻子么?连这也能闻出来!
“奴婢这就去换,”秋昙说着便要走。
“怎么,你身上真沾了老三的味道?”他眼尾微勾,冷嘲道。
秋昙猛地意识到秦煜在诈她!
糟了,不打自招了,这位祖宗因本就疑心她勾搭秦昭,如今她承认身上有秦昭的味道,他岂不认为她方才与秦昭幽会去了。
“天大的误会啊二爷!奴婢只是半路碰见三爷,同他说了几句话罢了,奴婢要与他有什么牵扯,就让……就让奴婢天打雷劈,死后下十八层地狱!”秋昙伸出三根手指,有模有样地指天发誓。
秦煜显然不信,他冷哼一声,“他送你的东西呢?”
“他送……哦,他送奴婢的玉佩奴婢没要,”秋昙坚定道,说罢又纳罕秦煜如何知道秦昭送了她玉佩。
还不及她细想,秦煜便向她伸出手,“荷包。”
秋昙迟疑了下,到底乖乖解了荷包递给他。
他从她荷包里摸出只虾须银镯子,冷笑着递到她面前,话直问到她脸上,“你没收他的东西?”
“这是……”秋昙想说是夫人赏了,可转念一想,她打了春杏两耳光,夫人不罚她还赏赐她,怎么说得通呢?
秦煜见她支支吾吾的,面色渐渐阴沉,他垂眸打量这镯子,“我当什么名贵物件,不过是只银镯子,还不如张嬷嬷赏你那个,怎么,你就爱这廉价的物件儿,我送你的翡翠镯子倒不如它?”
他直直望着她,望进她眼睛里去,“还是说只要是他送的,便是个草环儿你也喜欢?”
秋昙无言以对,只能低着头任由他骂。
秦煜睨她,目光嫌弃,“你就是个眼皮子浅的,无论谁送你的东西,好坏你都收,是不是?”
“不是,”秋昙嗫嚅着。
“不是你收他的银镯子做什么?你是他的丫鬟?”
“奴婢是二爷的奴婢,二爷不喜奴婢收外人的赏赐,奴婢便不收。”
“你明白便好,往后你只能收我赏你的东西,”秦煜说着,又喊守诚:“去,拿个金镯子来。”
秋昙猛地抬头,不知秦煜又要搞什么名堂。
不多时守诚便拿了个金囍蝶纹响镯过来,呈给秦煜,秦煜将银的扔了,拿起金的,再拉了秋昙的手腕子,粗暴地扯过来。
秋昙脸皱在一起,“疼!”
“你还知道疼!”
说话间他已将镯子套上她的腕子。
秋昙被这金灿灿的镯子闪花了眼,以金换银,这么划算的买卖,再疼也值了。
秦煜看不得她那财迷的样子,嫌弃地丢开她的手,冷冷道:“今儿暂且饶过你,往后再教我看见你同老三说话,便缝了你的嘴,再看见你戴他送的镯子,便剁了你的手,明白了么?”
秋昙扭着被捏疼的手腕子,忙不迭道:“明白明白,多谢二爷宽宏,奴婢这便去换了衣裳回来伺候您,”说着便退出了屋子。
……
直到回了自己屋,她才深深吁出一口气,翠袖和绿绮围上来,问她怎么了。
秋昙用帕子擦了擦汗,道:“二爷的性子我也看不懂,分明恼了,却不罚我,反倒赏了个金镯子,”说罢扬了扬手。
翠袖和绿绮惊得说不出话,抢着要看那镯子,秋昙便撸下来给她们赏玩,自己则去换了衣裳,净了脸,重新涂上胭脂口脂,去正屋伺候了。
秦煜此时坐在书房,铺开宣纸要做文章,秋昙想着他午饭没用,便端了盘桃花酥来放在一旁小几上,谁知他冷冷看了眼道:“书房里不许放吃食。”
“可您午饭……”看他神色不耐,秋昙终于没再说下去,这便把桃花酥端回明间儿里,再回来研墨。
谁知研着研着,他又瞥了眼她的手:“你嫌我给的金镯子不好?”
“不不不,奴婢哪敢呢?只是金镯子戴着太沉,干活儿不便,况且这金的太点眼,回头院里那些爱嚼舌根的妈妈们见了,非得用唾沫星子淹死我不可。”
秦煜轻哼了声,“这儿不用你了,去把明间儿里的桌椅擦一回。”
秋昙大蹙眉头,“可是今早奴婢才擦过呀。”
“再擦一回,”他的语气不容置喙。
秋昙明白了,这人就是存心消遣她。
可谁让她是个小奴婢,今儿还惹了他呢,她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忍耐,这便出去抹桌椅了。
然而,她千辛万苦把八仙桌擦得光可鉴人,回去交差时,秦煜竟又命她把东屋那间几年不进人的杂物房收拾出来,秋昙想着,看在那金镯子的份上便收拾了吧。
好容易收拾出来,她大汗淋漓地跑去交差,秦煜竟还吩咐她把整个院子的地也扫一遍。
方才她去杂物房便被几个婆子指指点点,这会儿再去扫院子,那些老妖精能用舌头把她压死。
秋昙憋着一股气,问:“二爷,您是心里还有气,拿我撒气玩儿呢?”
“是啊,”他搁下笔,悠悠看向她,理直气壮。
“可奴婢也是个人,也会累啊!”
“奴婢只是主子的物件儿,主子爱怎么折腾便怎么折腾,你不知道么?”
秋昙目光渐渐冰冷,若非怕他恼了要她的命,她真想啐他一口。
“奴婢不想扫了,奴婢告退了,”秋昙忿忿说着,立即回头大步走出屋子。
院里的活儿谁爱干谁干,她不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