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一行人便下了山,沿着河岸回到庄子。
栓在门口的那只大黄狗还认生,远远见了他们便狂吠,院里的人听见狗叫声,骂了两句,立时两个护院从里走出来,一人解开绳子,把狗牵出去遛,另一人则上前,从守诚手中接过野鸡野兔,往灶房去。
看着那野物儿的伤口,他啧啧赞道:“想不到你小小年纪,还有这本事,竟一箭射了两只兔子。”
守诚如遇知音,激动跟上前,道:“你竟看出来这两只是一箭射中的?”
秦煜忙叫住他,“料理鸡兔不用你,打酒去。”
守诚微愣,一拍脑袋,心道自己怎的忘了这个。
他这便走回来,跑去管事的那儿讨了个葫芦,忙不迭地出门打酒……
而后,秦煜在院子里晒日头,绿浓吩咐一护院砍竹子削竹签,秋昙则回房拿酱料。
前脚才进屋门,便听得一阵达达的马蹄声,秋昙于是又退出去看,只见院门口林良辅一身灰黑色短打,身手敏捷地从马背上翻身下来,他风尘仆仆地直冲进院子,冲到秦煜面前向他抱拳行礼,“二爷!”
“你过来……寻我?”秦煜微讶。
“二爷,京城出了些事,小的十日前便往侯府去求见您,几个长随说您去庄子查账了,小的便据他们所说的三个庄子一个个去寻,今日可算寻着了。”
“坐下说,”秦煜抬手。
立即有小丫鬟搬了椅子过去请林良辅坐,管事的见此人身材魁梧,面相不俗,又与秦煜相识,便亲自捧了茶去给秦煜和林良辅二人,客套了两句才退下。
接下来,林良辅也不说什么事儿,只请秦煜速速回京。
那头秦煜默了会儿,回头看了眼秋昙。
秋昙见如此,便知京城出了大事,今儿这顿烧烤恐怕吃不成了。不过,没吃上烧烤虽可惜,往后却还有机会,可若因此耽误正事,便得不偿失了,于是她道:“二爷,包袱今晨便收拾好了,随时可启程。”
秦煜也没再犹豫,命一护院寻守诚回来,那护院立即去了。
绿浓也不再削竹签,同秋昙一齐回屋收拾东西,接着又有管事的老婆送了两包干果过来,秋昙收了。
大约两盏茶的功夫,一切收拾停当,包袱都放进马车里,仍像来时一样,秦煜和守诚、秋昙共乘一辆马车在前,绿浓在后,林良辅则骑马跟在车旁。
马车在山道上颠簸,秋昙叫颠得午饭都挤到了嗓子眼,对面的守诚也没好到哪儿去,偏头一看秦煜,却是端端坐在轮椅里,不动如山,只是神色微微凝重,右手轻点扶手,又急又快。
这些日子伺候下来,秋昙已十分了解秦煜,他若缓缓地点动扶手,那便是胸有成竹,若是点得又急又快,那便是在思索。
大约他也在忧心出了什么事儿吧,可林良辅为何不说呢?
夜幕降临,本就昏暗的车舆内更看不清楚了,秋昙拉开一半帘帷,冷风呼呼灌进来,激得她脖颈上起了一层细栗,再往外望,夕阳已下了山,西边尚余一片浅浅的余红,东边却似浸染了浅浅的墨汁,渐渐那墨汁漫过了整片天,马车也紧赶慢赶地到了城镇上,沿街铺子的红灯笼像流苏,往街道尽头延伸开去……
几人在镇上最大的客栈落脚,秋昙和守诚的客房就在秦煜隔壁,再往外两侧住着林良辅和绿浓,四人把秦煜护得严严实实的。
用过晚饭后,秦煜命秋昙和守诚下去用饭,自己则唤了林良辅来,在房里说话。
秋昙叫颠得连胃口也没有了,便未下去用饭,只回了自己屋,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隐约要睡过去时,隔壁秦煜屋里传来嗡嗡的说话声,听不甚清楚,秋昙心知定是林良辅和秦煜在商量大事,她不耐烦知道这些隐秘,便转了个身朝里,用被子蒙住脑袋。
然而那头却愈说愈激动,最后甚至听得“噗”的一声,想是有人跪下了。
秋昙倏地睁开眼,再睡不着了。
林良辅做什么向秦煜下跪呢?便是长随,也不会动不动跪主子,难道是跪谢?或者是请罪了?
秋昙心里怕知道这些隐秘,可又耐不住好奇心,到底竖起耳朵细听,竟听见几声说到安平县主,她一颗心跳得极快,其实当初秦煜遣林良辅服侍安平县主时,她便知秦煜在谋划什么,且这谋划是冲着县主去的,难道……
正忖着,便听得一声坚而有力的,“小的对不住二爷!”
“你有何对不住我的?”屋里,秦煜托着一盏茶,面色无波无澜,而跪在他面前的林良辅,那样一个身材健硕的大块头,却沉下脑袋,满面羞惭,“小的在镇国将军府这些时日,处处谨言慎行,万分当心,也如二爷您所嘱托的,处处谦让爱护安平县主,爱她所爱,行她欲行而不敢行之事,却也从未敢僭越一步,只是……只是小的不知为何,县主她……她……”
“她对你有意?”秦煜替他说出了他不敢说出口的话。
林良辅如五雷轰顶,倏然抬眼望向秦煜,“二爷如何知道?”
秦煜自然知道,林良辅是他为安平县主量身定做的一样礼物,当日他把林良辅给安平县主时便将安平县主的喜恶脾性都告诉了他,并命他以此讨好安平县主,又命他拿出自己毕生所学,护卫安平县主,林良辅是个天赋极高的,懂得如何奉承人而不显油滑,自然很得安平县主的心。
“二爷,”林良辅又悔又恨,朝秦煜重重叩了个头,道:“小的大错了,小的想着县主是镇国将军之女,又是个姑娘,尤得军中几位将军照拂,若她能举荐小的,为小的谋个一官半职不在话下,便尤其多照顾了她些,谁知她……二爷对小的有知遇之恩,小的绝不敢夺二爷所爱,可无心之失也是罪过,所以小的特来请罪,”说着,他将自己随身所携的匕首解下来,双手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