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煜抢了秦昭的好婚事,连带把县主这一脉的皇亲也都收入囊中了,周氏深恨,将手里的冰都揉碎了,吩咐钱妈妈:“二哥儿赴约那一日的车马,你可要好好打点。”
钱妈妈会意,这便却步退出去办差了。
她随后招呼了个小奴婢过来,命她去给赖大传话。
那小奴婢便将钱妈妈的原话,一字不落传给了小厮赖明升:“六月十五二爷要出府,他出行的马车你稍动些手脚,不能让人瞧出来,只要路上能耽误些时候,令他迟到或去不成便是了。”
专管出行事宜的小厮赖明升是赖妈妈的儿子,人称赖大,因前些日子听赖妈妈说二爷日后恐有造化,便想着眼下他未起势时不能得罪太过,于是满口答应着,转头却只把车轴上安的伏兔抽了去,如此,马车仅在行路时颠簸些。
六月十五那一日,到了巳时日头还躲在云翳里,只露出一线儿脸来,天空阴沉沉似是要落雨,秦煜的轮椅就在正屋门口,眼前帘子挂起半幅,他能望见秋昙站在如意门前的身影,却看不清她的神色。
自从上回命她掌嘴之后,秋昙更少出房门了,罚站时也不站在院里,而是到如意门处,好像有意躲着他。
冬儿立在八仙桌前,正用青花瓷勺搅拌着那碗浓黑的汤药,因知道秦煜在看什么,她手上的动作愈来愈快,把碗碰得叮当作响。最后她探了探药温,觉着合适了,便端起来走过去,送到他眼前,“二爷,药摊凉了,您喝了吧。”
“绿浓绿绮在院里几年了,还从未出过府,这回便让院里的人都跟去吧,”秦煜淡淡道。
冬儿心里一咯噔,“可……可伺候您我和守诚便足够了,她们去了帮不上什么,反而让外人看着奇怪,以为您多讲究摆场呢。”
“外人?”秦煜呵的一笑,轻轻转动手上的白玉扳指,“外人说什么与我有何相干?”
“那……那秋昙也跟着去么?”冬儿声口有些委屈了。
“她也是听风院的奴婢,”秦煜淡道。
他没意识到,说起秋昙时,他连说话声儿也轻了许多。
冬儿的心深深沉下去,她低头应了声是,以下去传话让备马车为由,匆匆出了门。
她再不能在秦煜身边待着了,只要看见他望秋昙的眼神,看他一人坐在书房里默默不语,或他解秋昙原先给他出的数学题,她这颗心便像在油锅里煎。
接着,守诚将秦煜让奴婢们同去的话传给了绿浓和秋昙等人,绿浓绿绮兴奋地从水房里冲出来,跑回屋里换衣裳,重新装扮;秋昙听说这消息,更是一扫前几日的阴霾,同翠袖兴冲冲去厨下,捡了几块昨儿没吃完的栗子糕,悄悄拿回房放进大荷包里。
两刻钟后,车马预备好就在门口等着了,听风院里各人也准备就绪,秦煜由软轿抬着往府门口去,秋昙等人随轿而行。
日头彻底躲进云里了,干爽的夏风拂过,衣裙翩翩,凉爽宜人。
因有冬儿在,众人不敢言语,秋昙等便只能朝对方挤眉弄眼地笑,她还故意掂了掂腰侧的大荷包,示意绿浓绿绮自己带了点心。
待出了府门,便见三辆马车,冬儿纳闷自己只叫了两辆,如何来的三辆?
待软轿放下,守诚进去将秦煜推出来,恰好秦峥也领着两丫鬟从门内走出,两兄弟四目相对,都愣了下。
秦峥忙趋步上前,向秦煜拱手称二哥,“今儿天气正正好,二哥要往哪儿去?”
“胶东王府,”秦煜淡道。
秦峥微诧,笑道:“原来王爷给二哥和我都下了帖子,正好一起坐马车去!”
秦煜蹙了蹙眉,他不喜与旁人同乘马车,可他也并不讨厌秦峥,盛情难却,只好允了。
于是,秦煜两兄弟和冬儿、守诚上了前头的马车,秋昙等人及秦峥的两个奴婢则在后一辆马车上,一齐赶往胶东王府。
秋昙这辆马车上统共六人,十分拥挤,只能挨着坐,因加进来两个不认得的小奴婢,众人都有些尴尬,不言声儿。
不知怎的,路上十分颠簸,秋昙右侧挨着的紫兰坐不稳,直往秋昙这儿倒,一下不防与秋昙撞了头。
二人捂着额,对望一眼,都忍不住笑起来,接着一马车的人都笑了起来。
随后几个小奴婢都自报了姓名,原来那两人名唤紫兰紫苏,秋昙和翠袖这便将自己带来的栗子糕拿出来,掰开均分了。
几人吃着栗子糕,撩开帘帷看外头街景,十分开心,不多时便闲话起来。
紫兰紫苏问她们秦煜可如传言中那么凶,秋昙与绿绮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笑起来,说凶得很,接着又问秦峥凶不凶,两个奴婢对主子只有好话,“四爷最是和善,对我们也从不苛责。”
不多时又说到林燕茹,紫兰被颠得身子一抖一抖,说话声便也一顿一顿,她悄声道:“林家小姐与我们……我们四爷和五小姐玩得可好了,又是投壶又是作诗行酒令,难得……难得有与四爷如此投契的,我们姨奶奶也喜欢林小姐,还说要讨了她做儿媳妇。”
当日芙蓉园中,秋昙便觉林燕茹和秦峥极配,她笑道:“那敢情好啊!只是你们姨奶奶是说笑呢还是真心的?”
“自是真心,”紫苏冷不丁出声,而后又压低声道:“前儿姨奶奶还去同夫人说了,只是夫人不允,这几日林小姐避嫌,都不敢往我们那儿去了,四爷茶饭不思,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今儿要出门才好些。”
秋昙轻轻颔首,心道郎才女貌,且还是自由恋爱怎么就不成呢?难道又是因为家世?那自己这样的家世,在这个时代又会配什么样的人呢?
正忖着,马车一顿,王府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