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忠右卫门让黑川庆德去请人,肯定不是表露身份,张口就说我家江户川殿下要见你,那样肯定就没有办法聊真话了。忠右卫门扯了奈良茂的名头,以幕府御商人奈良屋相请。
首先这个名头够响,乃是天下第一等的豪商,通着幕府将军德川家定和家定的弟弟德川忠正殿下。这样的人来请,那就是给你面子了。其次嘛也很合适,毕竟奈良茂再强横,那也是个商人,江藤新平是武士,身份有别。江藤新平许是个心高气傲的,觉得自己还是纡尊降贵而来,容易套话。
黑川庆德按着在江户南町奉行所登记的住址,很快就找到了江藤新平。确实是个穷鬼,睡在佐贺藩开在江户的商屋里,大通铺的那种,十几个店里的伙计“济济一堂”。也幸亏现在已经开春,天气渐渐暖和,不然光凭他那一床薄被,这人十有要冻死在店里。
没有立刻打草惊蛇的黑川庆德先找来地面上的目明和町方,了解一下情况。不问不知道,一问啧啧啧。这小子连吃饭和住宿的钱都没有,全都靠给店里帮忙算账和搬货来偿付,也就是所谓的“肉偿”了。
幸亏这个店是佐贺藩的自营商店,他老子江藤胤光在佐贺还有一点点人脉关系,郡目付嘛,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以前认识些熟人,蹭了佐贺藩自己的火轮船,一道开来了江户。
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破釜沉舟,毕竟他连回程的路费都没有,脱藩来考,真是大胆。
心下有了初步判断的黑川庆德先把消息送回去给忠右卫门,请忠右卫门决定时间。江藤新平现在惨兮兮的,根本没有空余时间,得一直在店里帮忙。所以不用怕找不到人,随时去店里都在。
“那这样,你就约明晚。”忠右卫门对这年头尊攘志士的实际生活水平还是有所了解的。
类似于坂本龙马这种家资豪富的尊攘志士非常少,绝大部分的尊攘志士都是穷鬼,且一个比一个穷。他们的活动资金,要么是部分诸侯豪商提供的,要么就是打家劫舍,抢劫勒索弄来的。
天狗党就是最佳代表,举兵之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到处抢劫,沿着街道无论贫富的抢劫。甚至直接在白天,道路上劫道,不仅劫财,还劫货。米粮什么的,席卷一空。
其他什么的靠特殊行业从业者养活,做一个小白脸。或者到处借那种有借无还的钱,还有合伙诈骗之类的,不一而足。
基本上就没有一个有正经行当的,很少。
换了一身相对比较俗气的豪商服饰,忠右卫门还特意请剃头师傅来给自己梳了一个头。奈良茂比咱年纪还要小一点呢,正好可以冒充他。而且奈良茂那里咱也说过了,他在横滨忙活着呢,江户这边,一升庵的伙计会配合的。
一面初见,忠右卫门发现江藤新平长得不太好形容,要是说他很丑的话,有点攻击人的意思,可要是不用“丑”这个形容词,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汇来描述他的相貌。
完全就是一张倒立的自行车凳脸,这个形容大伙儿能懂吧,上头宽下头窄,而且很不成比例,不知道怎么回事。眉毛是标准的倒八字眉,如果仅仅只是这样,那还不至于丑。
偏偏他的双眉靠的很近,这就导致整个人看起来很凶,配合上眉毛的情况,便是那种把阴险和凶恶挂脸上的样貌。
嘴唇不厚实,额头不饱满,甚至连耳垂都小小的,几乎一张脸该有的缺点都集中到了他上面,唉……
“请进……”忠右卫门躬身在前引路,装出一副商人的模样。
“恩。”虽然穷,可是江藤新平是武士,倒也理直气壮的接受了忠右卫门的指引。
但是他这人还行,没有什么颐指气使,只是简单的呼应了一下。显然在没有利益冲突的时候,这人还算是个平和的人,不显得那么咄咄逼人。
“或许江藤大人有什么忌口?”忠右卫门跪坐在一侧。
“不必了,眼前这样就很好。”望了望眼前的宴席,江藤新平还算克制,微微点头。
“传酒来。”
两人坐下,先是忠右卫门向他敬了一杯,江藤新平也坦然受了。随后他便接连饮了好几杯,不知是口渴了,还是太久没有沾着酒滋味。
“在下与奈良屋素无来往,不知奈良屋请我来,所为何事?”江藤新平望向忠右卫门。
对了,尊攘志士还有一个来钱的地方,那就是代客杀人,或者卸一条手臂一条腿什么的。都有各自的价钱,有些对自己武艺自信的尊攘志士,干这活不少的。保不齐江藤新平以为奈良茂找他是为了这个。
“江藤大人不好奇在下是如何知晓您的名姓吗?”忠右卫门看江藤新平挺镇定的,有此一问。
“奈良屋乃是幕府之股友,势通中奥,天下间何事能不知晓。”江藤新平真淡定,完全不在乎自己是怎么被人知道的,也不在乎被人是怎么找上门的。
“哈哈哈哈哈哈……江藤大人爽快。”
“如何?”
“奈良屋于横滨同外国多有往来,尚缺得力干员,您所撰《图海策》在下有幸看过,很是认可。”忠右卫门当然早有应对的话。
其实江藤新平不是尊攘志士,应该是尊开志士或者尊倒志士,尊王没错,但他不攘夷,很支持开国,也宣扬倒幕。
“高看于我了……”江藤新平摇了摇头。
“奈良屋的庙小,容不下您吗?”忠右卫门一点没有生气的样子,还给江藤新平斟酒。
“并非如此,我意不在此而已。”
“敢问江藤大人意在何物呢?”
忠右卫门怀里有一把左轮的,所以完全不怕别的什么。七步之内,枪又准又快,咱玩了这么多年,很有信心。
江藤新平没有回答,只是继续夹起食物往嘴里放。反正忠右卫门的语气不像是逼迫的样子,他也慢条斯理的,又喝了好几杯之后,便直直的望向忠右卫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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