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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公堤 第十六章 梅福官卑

范公堤 姞文 6550 2022-01-15 13:42

      第十六章 梅福官卑

  “老娘病了。”范仲淹关切的目光中,吴耐闷闷地回答。范仲淹心中一紧,不禁自责,想起听到过这事,当时嘱咐林逋勤去看视,后来听说要慢慢将养,吕小淘也报没事,就没再多问,也实在没顾得上多问。

  乡里人最怕什么?不怕苦不怕累,忍饥挨饿缺衣少鞋也都当作平常事,可一旦生病,往往就是一家人的末路了。吴耐是个孝子,老娘常年瘫在床上,全靠吴耐服侍,本想添个媳妇帮忙,可几次媒婆请了女方人家上门,看见吴家老娘的样子都摇头不肯。吴耐倒并不在意,反正煎盐是在自家屋中,不耽误照顾老娘,偶尔有外面活儿的时候白天出门上工,下午早早回家陪老娘,这些年母子相依为命,生活倒是很平静。

  这次母亲生病是从西溪疏浚工程中海潮突袭那日开始的,老人家一天一夜没等到儿子,狂风暴雨中又惊又怕又急又担心,第二天吴耐赶到家时只见她昏倒在榻前,一身屎尿不说,吐了满地黄水,苦胆都吐了出来。林逋仔细诊后说是惊厥之症,只能慢慢调理休养,离不得人照顾。吴耐遵医嘱养老娘,虽然林逋好心不收诊费,但要按方抓药,每**天一副药总得百把钱。好在喂了一个多月药后,老娘睁开眼能说话了,吴耐欢天喜地地请林大夫继续出诊,打架一样硬交了诊金,更一次不落一刻不错地抓药熬药喂老娘。

  不久,家里的一点积蓄用光了,小镬动使绝不能卖,看来看去就还有两百多斤浮盐。若直接卖给上门收的盐商——比如刘善人家专门有收盐的,总在锅户小火中转悠——不值几个钱,一般是五六文一斤,只比盐课略高;听西门耷说苏州缺盐,就自己跑了过来。小火属独立盐户,是能卖给商铺的,可苏州的盐铺都是官营大铺,根本不在乎这两百斤盐,收购价格比刘善人家还低,一副爱卖不卖的冷淡面孔。吴耐拎着盐在苏州街头彷徨无措,连回东台的路费都没着落,恰巧碰到了西门耷,西门耷呢,正在琢磨个赚钱的路子,当即交待吴耐先试试。

  吴耐讲到这里屏住一口气,心虚地看了看范仲淹,半天迸出两个字:“蚕盐。”

  幽深阴暗的地牢中,范仲淹像兜头被浇了一盆冰水,冷森森地感到了彻骨寒意,倒吸一口气急道:“蚕盐!你们忒糊涂!”

  蚕盐是什么?就是丝织饲蚕业中,浴种、腌种或储茧等工序中用的盐。经过浸腌的“咸种蚕”抗病能力强,用盐封存蚕茧则可以推迟出蛾期,故早有俗语:“蚕不可无盐。”盐既然一直是国家专卖,针对此需求自然就有了蚕盐。大宋盐筴中,蚕盐和食用盐有什么区别呢?食用盐有时还能作私有商盐,而蚕盐一律都属官盐;食用盐中的折博盐、商盐、民间自制盐还有可能进入市场,蚕盐则始终不得自由流通尤其不许流入城镇;即使食用盐的榷法有松动之时,蚕盐也永远维持其独立性。简单说,蚕盐就是大宋最严格执行榷禁的盐。

  西门耷胆大妄为,竟然动了蚕盐的脑筋;吴耐迫于困境,居然听了西门耷的怂恿。范仲淹望望牢房中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西门耷,吴耐说昨天被打了二十杖,一晚上疼得直叫唤,好容易早上才睡过去,肯定是真累了,两人讲话这么大动静他也没醒。范仲淹冷冷哼了一声,忍住了没说:敢动蚕盐的脑筋,受杖刑毫不稀奇,这才只是杀杀威的第一步呢。

  两浙路是丝织业集中地,特别是苏州乡里,几乎家家养蚕织丝。西门耷知道这里蚕盐一向需求量很高,朝廷蚕盐的发放却和北地一样:头一年秋季按版籍田产登记,统计赊买蚕盐数量,逐级申报到州郡,统一筹措盐纲分发;县邑印制凭由,发给百姓用以领盐,第二年的二月凭此去指定地点赊盐,六月五日至八月二十日之间要送缴蚕盐钱或折纳绸绢。这中间第一大漏洞,就是蚕盐数量按田亩计,并不问百姓家里养不养蚕,养多少蚕,所以一路问过来,姑苏乡里几乎家家抱怨,大都说:“不够不够!”“不管用不管用!”第二大缺陷,是手续繁琐,赊盐不易,领盐的地点往往极远,为赊这点盐要费老大工夫。第三大问题很致命,公人减克是常事,领到的盐缺斤少两,质量极差,混着泥沙的都有;而送缴蚕盐钱或折纳绸绢时再克扣数量,往往要多缴相当数量的钱和绢,算下来比在市场上买这些盐还要贵。

  范仲淹听着不吭声。蚕盐的弊端岂止这些?太宗至道年间,京畿一带三月时命乡民将蚕盐钱折纳大麦——青黄不接的时候啊,乡民要用数倍的价钱去买大麦——还好后来太宗皇帝知晓后下诏免除;其他还有将墓地算田产的,浮客或无田产的五等户被乡司里正追着配纳蚕盐的……所以此时的蚕盐筴,实际等同在全国范围统一配卖,摊派征收蚕盐钱。

  “所以姑苏的养蚕户,都还是自己买盐。”吴耐讲着有些兴奋,“官盐铺子四十五文一斤,我只卖二十文,二百多斤一抢而空!赚了五贯钱,老娘喝了林大夫的药一天天好起来,大前儿我出门的时候,拉住我的手和我笑半天哩!”范仲淹还是没言语。虽然那是他辛辛苦苦千方百计用尽所有家当一颗颗煎出的盐,虽然姑苏乡里蚕户喜笑颜开心甘情愿地以二十文的价格购买,可这行为本身是犯罪,是重罪,苏州盐茶司抓得没错。

  吴耐再进姑苏,找西门耷领了一千斤盐,讲好每次一千斤卖完了再领,每斤二十文中提二文钱。可再去乡里兜售的时候,当场被捕。

  “只担心我老娘,要是知道了这坏消息她老人家可怎么办?”吴耐忧心忡忡。

  “她怎么办?你先想想你自己吧!还有我怎么办?哎哟!”西门耷不知何时醒了,挣扎着坐起,背脊一阵疼痛又摔下去,吴耐眼疾手快地扶住,将他缓缓移到墙边,好不容易靠墙维持着半躺半坐的姿势。吴耐喂他喝了两口水,再把食盆里的饭端到面前,西门耷嫌恶地瞥了一眼说:“我不饿。”肚子却“咕”叫了一声。范仲淹皱眉唤了声“西门耷”,他叫起屈来:“范大人!我冤枉啊!你说这个事,我怎么知道吴耐领盐卖给谁?蚕盐不能碰啊!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可害死我啦!我看在他东台场老熟人的份上赊盐给他,哪晓得他干这事呢!”絮絮叨叨,埋怨诉苦,声泪俱下。

  范仲淹冷眼旁观,吴耐握紧了双拳,满脸愤怒,然而嘴巴抿得紧紧的,一句话不说。他是在懊悔吧,不该卖蚕盐;他是在担心吧,家中病榻上的老母亲。然而大错已经铸成,又怎能挽回?范仲淹摇摇头苦笑,自己一个西溪盐仓监,在这件事上,完全无能为力。

  情虽可悯,奈何法不可恕。

  “大人请回吧!”吴耐突然开口,“大人若是路过东台,请转告我老娘,请她老人家恕吴耐不孝。”范仲淹凝视着他,小火盐户的双眸中闪着果决的光芒,是绝地求生最后一搏的决心,是无可奈何生离死别的伤痛,更是为老娘不惜低声下气的拜托恳求——不仅仅为转告一句话。范仲淹微微颔首,转身缓步走出地牢,身后西门耷犹在高喊:“范大人!哎!范大人!什么,他没办法,那怎么办……”

  出了牢房,春雨依旧绵绵如丝,润湿着锦绣江南,润湿了范仲淹的双眼。

  接下来几天比较顺利,苏州盐茶司同意范仲淹缴钱作保,将范仲温和范纯瑞带回了家。翌日便听说蚕盐的案子在审讯中吴耐一口咬定全是他一人瞒着西门耷所为,西门耷毫不知情,衙门判吴耐杖脊一百,刺配西凉府姑臧县;而西门耷被放回了普通牢房。范纯瑞好奇地问西凉府姑臧县在哪里,范仲淹叹口气,告诉侄子那就是以前的凉州,极西极远极偏僻极荒凉苦寒的地方。

  抬头见窗外桑榆葱绿,桃花正艳,遥想万里外千嶂孤城,那个至孝的小火盐户能平安到达吗,能熬得过羌管悠悠霜雪满地吗,能再跋山涉水回到心心念念的老娘身边吗?

  不久海州的加急文书赶到,证实西门耷的盐船确实是在海州遇海潮耽误了期限,之后晏洛望亲自飞马赶来,将修改好的“报牒”送到,苏州盐茶司便放了西门耷,不过杖了三十作为对乱改公据的惩罚。伴当雇了大车,西门耷一瘸一拐地上车去了,而范仲温则被罚了两贯钱算数。

  范家人自此对范仲淹刮目相看,几位老辈出面,声势浩大地在范家祠堂中接纳了李氏,赞她天性仁厚沉粹有德量——七年后李氏病故,范仲淹亲手安葬亡妻时如实写在墓志铭中——记入家谱,还特意将当年唐朝皇帝颁给范家先祖范隋的诰书郑重取出供在供桌上。

  范仲淹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两百年前的诏书,想起先祖在战乱中自北方千里迢迢南下,定居在这锦绣姑苏,不禁感慨万千。而望着眼前已有近两百人的范氏家族,却更觉担忧。范氏宗族虽然人多势众,但是没什么特别有出息的,大多靠祖上留下的一点薄田生活,碰到洪水这样的天灾就陷入困顿;少年子弟更是庸庸碌碌,读书者极少,甚至像范纯瑞这样有自立想法的都不多。长此以往,范家会怎么样?本家之外,还有外姓姻亲,邻居乡里,也都是贫困者多,有的站在里面角落,有的蹲在外面墙根,好奇中更多懵懂茫然,对生活对未来毫无期望。

  “故末四弟的意思哪能啘?”范仲温叹口气。乡里的情况谁不知道呢,别说碰到水灾多少家揭不开锅,平常碰到生病都没法应付,婚娶丧葬则要族中一起凑钱。孩子上学更是难事,论理范家子弟几十,办个家塾请个先生教教多好,可哪儿有钱呢?上次为范仲淹的亲事跑一趟应天府,盘缠和聘礼用光了家里仅有的一点积蓄,所以两个男孩今年都没去上学,交不起束脩呢。这些事范仲温不想和范仲淹说,他一个小小盐仓监,也是一大家子要养,何必让他白白烦恼?

  没想到范仲淹提出,想建个义庄赈济宗族乡里,就是买些田地,所出米粮全数分配给贫困的族人百姓。不过现在只有微薄积蓄,以及李氏陪嫁的一点银两首饰,只能先买个几十亩地,希冀将来慢慢扩展,总要照顾到全族才好:这些族人虽然与你我兄弟有亲有疏,可在范家祖宗眼里都是范家子孙,怎忍让其饥寒?

  范仲温惊异地抬头,望着弟弟:哪里是“有亲有疏”,其实都与他多年陌生,甚至在他复姓时阻挠过!他做啥要操这个心?“义田、义庄、义学,这三样事体,一桩桩办起来。”他竟有如此胸襟气魄!

  不过由于范仲淹为官清廉,一直到二十多年后他才有财力完成了义庄的建设,在苏州先后共购买了一千亩良田作义田,在祖宅灵芝芳附近修建了一片房屋作义宅,扶贫救困,主要周济宗族,亦顾及姻亲乡亲。其子孙承继父亲志愿,不断扩大完善义庄,尤其是曾两度出任宰相的次子范纯仁,廉俭如父,所得奉赐皆送回苏州以广义庄,并将范仲淹订立的义庄规矩刻石,立于天平山白云寺范仲淹祠堂之侧,要求“子子孙孙遵承勿替”。

  范氏义庄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多功能的私人慈善机构,其敬宗赡族、扶贫济困的功能得到广泛认同,先是吴中士大夫纷纷效仿,后来推及全国各地,族田义庄成为中国古代慈善业的最佳模式。一直到清末宣统年间,范氏义庄仍有田产五千三百亩,整整兴办了九百年,其悠久兴旺在世界历史上也是绝无仅有的。历代苏州官府多有积极参与义庄之扩建重整者,历代朝廷也都特别免除义庄的差役和赋税,表达对范氏的敬意,致敬范仲淹博施广济的仁义胸怀,致敬范仲淹忧国爱民的高洁品德。

  “夫人,谢谢你。”望着范吴、明月押着大车渐渐消失在镇口,范仲淹诚恳地对妻子说。回到西溪一个多月,总算把家中积蓄和李氏陪嫁都折成了现银,这时送去姑苏,兄长就能开始筹划兴建义庄了;对范氏宗族无疑是件大好事。

  李氏微笑不语,已经共担命运,一点钱财还要在意吗?他的愿望,总该助他完成。并肩缓步在七色街上,看眼前晏溪河水清波微漾,远处海春轩塔高耸入云,身边遇到的每一个西溪人都平安喜乐,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范大人!范大人!”身后忽然有人叫,原来是林逋,走得满头大汗,说是从东台场吴耐家过来的,“老人家身体很好,比大人上次去看时又好些,精神也不错,乐呵呵地讲要等儿子回来。西门耷这小子看不出,良心这么好!专门安排了个婢女服侍,十二个时辰不离人,他自己也三天两头去探望,和老人家有说有笑的。虽说看上吴耐手艺,带他去陕西煎盐的苏州大盐商是西门耷的朋友,不过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西门耷这小子不容易!东台百姓都赞他哩!”

  范仲淹不吭声。吴耐的一番苦心总算没有白费,西门耷编造苏州大盐商的故事,守信照顾他老娘;这样他七八年后刑满回来,母子团聚,还能再做小火盐户。地牢中吴耐那么快就下定决心,对他的老娘,实在是孝顺。

  “想起来,昨儿题了首诗给大人。”一进三槐堂的门,林逋喜滋滋地从背囊里取出幅字,范仲淹含笑与老人一起展开,题为《送范寺丞》:

  林中萧寂款吾庐,亹亹犹欣接绪馀。

  去棹看当辨江树,离尊聊为摘园蔬。

  马卿才大常能赋,梅福官卑数上书。

  黼座垂精正求治,何时条对召公车。

  李氏恰好端了盘香茶送上来,伸头望眼条幅,“噗嗤”一声笑了。李氏素来端庄,林逋这还是第一次见她笑得蹊跷,不由得有些沮丧:“范夫人觉得这诗不好?昨儿兴起冒出两句,字斟句酌地才得了完整的,早上巴巴地写出来……”

  “不是不好,夫人是觉得太好了吧?”还是范仲淹了解自家夫人,自嘲地指了指案上,“林大夫一语中的,下官正在上书呢,可不就像梅福。”这下连林逋也笑了,看了看桌上的文稿又是一惊:“上书给张右丞?张知白张大人?”

  范仲淹点点头,明白林逋吃惊的原因。张知白是谁?端拱二年(989)中进士,历任河南节度判官、右司谏、右谏议大夫、工部侍郎、翰林侍读学士——晏殊就是他那时举荐的——现在极受皇太后重用,已经升为尚书右臣、枢密副使,以工部尚书的身份同领中书门下平章事,会灵观使、集贤殿大学士。为人劲正清约,是出名的贤相。想想看,在西溪人心目中,晏殊都是神一般的存在,何况举荐晏殊的老前辈、当朝屈指可数的大人物?一个小小的监仓官儿,上书于他?

  “乾兴元年五月十二日,文林郎、试秘书省校书郎、权集庆军节度推官、监泰州西溪镇盐仓范某,谨斋戒选日,裁书拜于右丞阁下。某闻先知觉后知,先觉觉后觉,伊尹之心也……”这样一封上书,恐怕他看都不会看吧?

  “恭维右丞,维岳降神,仪我华旦。文以鼓天下之动,学以达天下之志……能轻人之至重,易人之至难……故道清朝廷,名高泰山,盖尽美矣。”张知白为官清廉,任贤荐能,为世人广为赞颂,这一段溢美之辞虽然是心里话,他也看得太多了吧?

  “某何人也,可预陶甄之末?其大幸者,生四民中,识书学文,为衣冠礼乐之士;研精覃思,粗闻圣人之道。知忠孝可以奉上,仁义可以施下,功名可存于不朽,文章可贻于无穷,莫不感激而兴,慨然有益天下之心,垂千古之志,岂所谓不知量也……”讲的都是肺腑之言—我算什么呢?想来想去,自傲的就是我的品格,我的胸怀,我的志向,我要益天下,我有千古志。难为夫人和林逋,看到这里不但没笑,反而肃然称赞,他们了解我,知道这是我的心声。

  “今复吏于海隅葭菼之中,与国家补锱铢必之利,缓则罹咎,猛且**,穷荒绝岛,人不堪其忧,尚何道之可进?”

  吴耐绝望的眼神,细雨中蹒跚远去的私盐贩子队伍,牢房里困顿的兄长,一一在眼前浮现,盐课盐赋到底要不要穷追猛打地无情追缴,盐榷盐禁究竟该不该一丝不苟地严格执行?还有蹲在救命墩上了无生气的吕大,哭泣着转身离去的魏七嫂,病榻上气息奄奄的吴耐老娘……国利和民生,怎么选择?范仲淹知道自己心底对盐榷的抵触,知道自己忧心到渴望贤相的指引,知道自己盼着捍海堰早日得批以解决海滨盐民农户的困境,知道自己的志向抱负在挫折中越来越热切。

  “如得其诚,愿预教育,然后天下之道可得而明,阿衡之心可得而传。使某会遇之日,有益于当时,有垂于将来……”

  李氏轻轻走上前,折叠起这封自荐信,说朱亢等在外面发脚子一起邮走呢,见范仲淹不吭声,笑笑装进早写好的信封封了口,拿出去交给了朱亢,嘱他小心发出。李如盐不懂什么益于当时什么垂于将来,也不想考虑那么多那么远,发这个信件,卖了嫁妆支持义庄,都只因为那是丈夫想做的。他最想的捍海堰,也就快了吧?

  盼捍海堰能够成功,也仅因为,那是他时时刻刻牵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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