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露出这样的表情啊,眉头都皱紧了……”
啊,说着,行成用手指抚了抚眉间。
“抱歉,板了张臭脸。也没有那么困扰啦。”
“果然新店开张要考虑的事情堆积如山啊。这种时候还提出要去你家参加这种无理的要求,实在抱歉。如果觉得为难,请直说。”
行成慌慌张张地摆摆手。
“没有这回事。刚刚我也说过,父母已经应允了,请别担心。”
“这样就好了。”
望着微笑着佐绪里,行成自责道:我究竟干了些什么。明明在担心她的异样,居然反过来让她担心了。
不知道还能和她这样出来见面几次,居然在约会的时候走神。
是啊,也许再也见不到她了……
行成意识到自己深深受她吸引。当然,最初他并无二念,只是单纯地想要听取年轻女性的意见,但现在不同。他想见她,找各种各样借口见她。今天的试吃会也是其中之一。比起想听听她的意见,他更想让她品尝自己的用心之作。而且最为重要的,他单纯地想见她。
这个她马上就要去国外了。他虽然打从心底里想挽留她,但是一想到自己根本就没有资格便作罢了。
“怎么了?”佐绪里歪着头问道,因为行成正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的侧脸。
“呀,没什么。”行成慌忙抽回视线望向前方。
这时,他们乘坐的出租车正停在十字路口。
边看着红灯,高山久伸边打了个哈欠。他正从公司赶回家。车子是两年前买的大众的甲壳虫。他相当中意这鲜艳的黄色车身。
高山在游戏机公司工作,近几天由于新开发的软件,连续在公司加班加点,现在终于暂告一段落。今天,他久违地早早赶回家。
然而,他丝毫没有一丝雀跃。反正早回家也不会开心多少。只是一成不变地在便利店买个便当,然后边看录下的动画片边孤零零地吃饭。
再次打个哈欠。张大嘴巴的他漫不经心地望向左边。瞬间,他忘记了呼吸,连张大的嘴巴也忘记闭上,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
旁边停着的出租车内有南田志穗的身影。
别犯傻了,这样告诫自己的高山刚准备仔细看清楚时,出租车启动了。绿灯了。
身后的车辆不停按着喇叭。高山慌忙发动引擎。
不可能会这样的啊,一边想着,他一边跟着出租车。虽然一心想并排驾驶,却事不遂愿。那位女性坐在后车座的右边。从后面来看,并不是志穗的发型。她是短发,车上的女性头发比较长。
但是,刚刚瞥到的那张脸肯定是志穗。虽然感觉有些不同,但他肯定不会弄错。要知道,高山对志穗至今仍念念不忘。
一想起志穗离开的事实,高山的胸口就一阵抽痛。本打算星期四前往成田机场送她,没想到前一天收到她的短信。上面写着:我现在乘上前往纽约的飞机了,怕见到你又会舍不得离开。
然后,音讯全无。既没有接到国际电话,也没有收到信。她究竟在哪里做些什么,高山一无所知。当然,他也联系不到她。
想忘记也无法忘记的高山老是闷闷不乐的。这次的工作进度拖延的理由之一就是他注意力不够集中。
难以置信!明明她为了实现自己的梦想远赴美国。现在的她应该每天边做着设计师助手边进修。怎么可能出现在这种地方。
虽然心想肯定认错人了,高山仍然紧追不舍地跟着出租车。总之再看一次吧,确认她到底是不是南田志穗,否则就算回到家他也难以入眠。
这时,有辆车插入了他们中间,他跟不上出租车。就算偶尔接近出租车,也是在那位女性的反方向,无法看清她的长相。就这样,车子开到了麻布十番。
十字路口,车子都拥堵在一起。包括那辆出租车、高山的车在内,共有四辆车在横线前等着红灯。
正思忖着车子究竟会转向哪里时,出租车的后门打开了。那位女性紧随着男性下了车。看来因为前面太堵了,他们就在此先行下车。
高山拼命张大双眼望着那位女性。然而,女性和男性都背朝着他,一次都没回头走向远方。那个背影和志穗一模一样。
两人在街角转弯,消失在高山的视线中。他心急如焚,居然跟到这里跟丢了。
终于,前面的车挪动了,他努力换了车道。可是,两人弯进的是单行道,车辆无法进入。没办法,下一个路口转弯吧。然而,这里的交通比想象中还复杂,他完全找不到刚刚的那个路口。
高山找了个地儿停下车,奔了出去。今晚在这里空手而归的话,他可能一辈子也见不到她了。
来回穿梭在两人消失的那条路上,高山到处都找不到他们的身影。他眺望着鳞次栉比的饮食店,绝望地抱着头。也许她正坐在某家店里。也许她只是和志穗相似的陌生人。但是,万一是她的话……
虽然心里告诉自己要放弃,高山仍然没有离开的意思。他来回走着,暗暗期待可以见到她。
最后,足足找了三十分钟,他回到了自己的车上。他的甲壳虫上贴了张违章停车的罚单。
穿过玻璃门时,萩村有些许紧张。穿着做工考究的套装的女性笑容满面地迎接他的到来。
“欢迎光临。您预约过吗?”
“不,不是来吃饭的。我来找户神先生。”
啊,她了然地点点头。
“您是萩村先生吧?”
“嗯。说好9点到的。”
“了解。户神刚刚知会过我们。请在此稍等片刻。”
她指着一张小桌子。想必是客满时等待空位的休息座,真不愧是受欢迎的店啊。
坐到座位上,他打量了番四周,这儿摆放的家居似乎是外国古董,而刷着灰泥的墙壁给人强烈的和风感,似乎自信地彰显着洋食是日本的饮食文化。
约摸一个小时前,“希望拨冗配合调查。”萩村打电话给户神政行如是说道。他希望接他去县警局本部一趟。户神没有询问缘由,约好九点等在“户神亭”总店。口气中毫无输人之感。
没多久,户神出现了。白衬衫外面套了件茶色的短外套。没有系领带。
“久等了。”
“没,工作中叨扰你了。”
店前的马路上停了辆车,不是警车。柏原正坐在驾驶席上。他一看到萩村和户神走出,便下了车,低头致意。
“前天实在抱歉。”
“没什么。说起来,还有什么问题?”户神来回打量着柏原和萩村。
“嗯,有件事必须核实一下。”柏原说。
“什么事?”
“这个,到警局再细谈吧。请。”说着,柏原钻进车内。
户神坐在后车厢,萩村坐在副驾驶席。为了不让户神感觉自己好像被当作嫌疑犯对待。
从“户神亭”总店到县警局不足十分钟的车程。一到那儿,他们就把户神带到事前准备好的会议室内。
“还是第一次到这里啊。”户神扫视着四周惨白的墙壁。
“想喝些什么?”萩村问道。
“不用了,说起来,要事是?”
听到户神的催促,柏原朝萩村轻轻点了点头。萩村把放在房间角落的纸袋拿到桌上,取出里面的物品。上次的那个罐子。
“又怎么了?”户神紧皱的双眉浮现了焦急的神色。
“前天问过你有没有见过这东西。”柏原说,“你当时说没见过。这个答案还是不变吧?”
“不变。没见过这东西。怎么了?”
柏原探过身子。
“户神先生,请老实交代。真的不知道吗?”
“不知道。”户神摇摇头,“为什么怀疑我?”
“我们也不想怀疑你,只是有证据证明你曾触碰过这东西。”
“证据?”
“指纹。放在罐子里的金表上查出你的指纹了。”
不,柏原挥了挥手。
“这种说法不恰当。正确来说,放着金表的塑封袋上的指纹和手表上的指纹一致。”
“塑封袋上的指纹……吗?”户神的表情愈发僵硬了,然而,他挺直的腰杆毫无动摇。
“还记得给你看金表的时候,你伸手拿起塑封袋吗?为了避免直接接触,我们在证物外面都套上了塑封袋。造访你家时,萩村君戴着手套。当时套着的塑封袋是新的,上面没有任何人的指纹。我们亲眼看到你拿起它,所以塑封袋上的指纹很可能是你的。当然,也可能哪里出错了。确认是必要的。稍后,我们想正式采集你的指纹样本,没关系吧。”一口气说完后,柏原等着对方的反应,聚精会神地凝视着户神。
户神咬紧嘴唇,视线飘向糖果盒。眨了两次眼后,他有反应了。
紧闭的唇张开了。
“当然我无法拒绝采集指纹吧。”
“有什么特别理由吗?”
不,不,户神摇摇头。
“算是没问题吧。不过,我很困扰。为什么会演变成这种局面?”
“金表上沾着户神先生的指纹,我们不想漏过这点证据。”柏原说,“和前天你说的话矛盾。”
“你这么说,我的答案还是一样。这个糖果盒也好,这只金表也好,我都没见过。”
“但是你如何解释上面的指纹?”
“所以,我无法解释。指纹大概是我在哪里不小心碰过沾上的。不过问我具体时间地点我也答不上来。没印象了,或许这么说最贴切。”户神对应自如,口吻中丝毫没有犹豫。
这个如果是演技他太强了,萩村在旁边听边想。
“但是,户神先生,藏匿场所是天花板内。放在这么特别的地方的东西,我们不觉得你会忘记。”柏原问道。
“所以,不是我放的。”户神斩钉截铁地答道,“还是,你们从这糖果盒上找到我指纹了?”
“不,这个……”
“看吧?”户神边望着罐子边继续,“至于手表,我可能在哪里无意中碰过,但把罐子藏在天花板内的是别人,这样想不是更合情合理吗?”
这个人可怕地冷静,萩村想。确实,关于为何罐子上没有他的指纹这点,他们也百思不得其解。
柏原从西装内侧口袋拿出一张照片,放在户神面前。照片上是两个人。遇害的有明夫妇。似乎是出席某人的结婚典礼时拍摄的照片,幸博穿着礼服,塔子穿着短袖和服。案发后,萩村手里也有一张这照片,用来到处打听调查。
“见过照片上的人吗?”柏原问。
户神摸出眼镜,戴上后伸手拿起照片。萩村看到他的眼睛犹如看到刺眼的光,瞬间眯了起来。
“谁啊?”
“是谁都无妨。一对夫妇。十四、十五年前的照片了。”
户神盯着看了十来秒,摇摇头,脱下眼镜。
“抱歉,我不认识。”
“那位男子就是手表的主人。”柏原说,“你碰过手表,但又不认识主人,这算怎么回事?”
“刚刚不都说过了吗?我连哪里碰过都不记得了。”
户神的表情中连一丝不安都没有。萩村本来还预想他至少会泄露些许慌张,结果大失所望。
柏原叹了口气,抛了个眼神给萩村,征询他的意见。
萩村考虑片刻后说道:
“住在樱木町时,去过横须贺吗?”
“横须贺……吗?去过两三次吧。”
“去干吗?”
“也没什么要事,只是去兜风。”
“最后一次去是什么时候?”
“让我想想,是什么时候呢?”户神在胸前抱起双手,苦思冥想道,“儿子还是小学生时吧,有20来年了。”
“那里没有熟人吗?”
“没有。”户神摇摇头。
萩村向柏原点头示意,告诉他自己问完了。
柏原笑着望向户神。
“谢谢。如果以后想起些什么,请第一时间联系我们。”
“我觉得不可能发生这种事,不过,好吧。”户神有些迷惑地说着,随后,他再次望向警察,“我可以问点问题吗?”
“什么?”柏原问道。
“那个屋子……就是樱木町那间遭窃的屋子。这罐子是从那里的天花板内偷出的?”户神望了望桌上的糖果盒,“那个小偷捉到了没?”
萩村和柏原对视了一眼。
“还没捉到,怎么了?”柏原说。
户神诧异地张大嘴巴,来回望着两人
“没有捉到……?那为什么糖果盒会在这里?”
“啊,这个啊。”柏原扬扬手,“这个罐子是在一辆被丢弃的失车上找到的,和其他赃物一起。”
“其他赃物也藏在天花板内?”
“呀,不是。在其他地方。”
“那么,为何你们如此肯定这罐子是从天花板内偷出的?”
“证据告诉我们的。详情我无法告知。”
听到柏原的回答,户神一脸不解的样子,他在胸前抱着双手,低头沉思着。
“有什么在意的吗?”萩村问道。
“没,只是在想究竟是什么时候放到那里的……”
“什么时候……在意这个吗?”
“没错。肯定是我碰过那手表后。”户神凝神思索着,随后他点点头,“嘛,算了。说起来,可以快点采集指纹吗?”
“我去叫负责人。”萩村起身离开。
指纹采集结束后,和来时一样,柏原将户神送回店内。萩村回到搜查一课向系长矶部报告进展情况。
“果然如此哎。说不记得了……”矶部垂头丧气的,一副早就料到的口吻。
“那手表的来龙去脉我们知道的不多,所以他说不记得了,我们也没折。”
“和上头谈过,他说只凭着一只手表就怀疑户神政行太草率。确实在他以前住过的屋子里找到被害者的东西,而且上面染有他的指纹这点很可疑。但没有证据哎。更何况,连他的犯案动机都还不清楚。”
“是啊。不指望从户神的口中打听到这个动机了。”
“不记得了,他这么说我们也无计可施。究竟他是不是真的不记得呢……”矶部双手叠放在桌上,“你怎么想?”
“很难说。看上去不想说谎,不过,他有着独特的气质,可能我被这个迷惑了。”
“对了,不是有肖像嘛,和户神像吗?”
“不好说。有点像又不全像。再怎么说都过了十四年了。”
“过了这么久,就算是本人,长相也变了。连我看到自己十四年前的照片,瞬间都还以为是别人呢。”矶部叹着气,挠了挠日渐稀少的头发,“那幅画是根据受害者儿子的描述画的吧。”
“次男目击到犯人。要不,找他来认人?”
“是啊,总之先去准备下手续。不过,不要操之过急。小孩子匆忙瞥到的人,就算真的相似也不能作为有力证据。不过,他证实两人长得不像的话,我们就不得不放弃追查户神政行了。认人环节放到户神的嫌疑更大时吧。”
“如果没有进一步线索,怎么办?”
“那就让他去吧。如果现阶段就告诉遗族搜查的进展,事情就糟了。遗族可能会把警察盯上的人当作犯人。万一他们把情报泄露给媒体,就麻烦了。”
“我会跟横须贺警署打声招呼的。”
“麻烦你了。对了,采了户神政行的指纹没?”
“嗯。明天就会核实。”
在作为案发现场的“有明”店内和住宅,他们里里外外采集了无数指纹,这些资料至今还保存着。接下来的工作就是确认其中有没有户神的指纹。当时,搜查人员们推测犯人可能带着手套行凶,他可能是第一次造访“有明”吧。
倘若从中找到户神的指纹,他们就能反诘他说不知道“有明”这段证词。
“有必要调查一下当时的户神。仅仅在咖啡屋见过几面的客人,不管什么理由,我觉得都不会犯下强盗杀人的罪行。那里肯定藏着户神和受害者的关联。”
“关于这点,我会着手调查。”
“需要人手吧。和上头谈了下,他拨了几个人过来。不过,问话的时候小心点,’户神亭‘反过来投诉我们营业妨碍就糟了。”
“我会小心的。”
“切忌得意忘形哦。干这行这么久,一次都没碰到过临近时效找到犯人。”
“铭记心间,”萩村答道。
从县警局本部走出后,萩村赶往关内站方向。但是,车站并不是他的目的地,他的目标是一旁的居酒屋。约好和柏原在那碰头。
一进店内就看到柏原蜷缩着身子坐在柜台席,他的身旁放着杯乌龙茶,他似乎在看什么东西。从背后偷偷瞟了一眼,原来是照片。照片上是个小学生模样的男孩。萩村知道那是他的儿子。
“久等了。”
一听到声音,柏原吃惊地挺直了背,把照片塞进口袋。
“比预料得要晚嘛。”
“和系长谈了会。”
简单交代了下和矶部的谈话内容,柏原听完后露出苦笑。
“原来如此,得意忘形……了吗?”
“看到对方是洋食屋的社长有些气虚吧,而且警局现在的破案率正稳步上升,他们想避免冤案吧。说起来,户神政行怎么样了?”
“还是那副腔调,波澜不惊的。太沉着了。你知道我送他回去的路上他说了什么?下次请我们一起去店里品尝品尝他引以为豪的牛肉丁盖浇饭。”
“是不是在虚张声势?”
“不像。真的很笃悠。我想是不是我们搞错了。”
“搞错了?也就是他不是犯人?”
“没证据表明这表是案发当晚被偷的。也许以前有明幸博变卖了这块表,几经辗转后落到户神手中。然后有人把它放进罐子中藏在天花板内。而且,就连藏起来的本人也忘记这事——你觉得这样可能吗?”
“究竟是谁藏的呢?”
“想来是喜欢恶作剧的小孩子吧。”
“啊……他儿子?”
“十几年前,他儿子还是个小学生。不知道真相是不是这样啊。”冷冷的口吻说完后,柏原继续沉思道,“或许,我们真的得意忘形了。”
泰辅驾驶的轻便客货车在昭和大道右转后停在了路旁。
照照镜子,确认妆容合适后,静奈把镜子放回prada包包。她无意识地长长叹了口气。
“停在这里可以吗?”泰辅问道。
“嗯,谢了。”
她赶往的咖啡店距离这儿约百来米,不过万一让行成看到她从这辆车上下来,她就不得不作出解释。
转身伸手拿起后座上的纸袋,里面放着腌牛肉。这是在静奈公寓附近五分钟脚程的一家老字号买的。她记得以前行成对这家店赞口不绝。
“不要落下东西。”
听罢,她苦笑道。
“怎么可能会忘记。至关紧要的东西只有那个吧。”她敲了敲包。
“别沾上指纹,就连纸上也别留下,哥哥这个交代的。”
“我知道。从功哥哥那里拿到后就没光着手碰过。”
“办事的时候也小心了。”
“会带上手套,别担心。”
“手套?带上这个不是很不自然?”
“我已经想好怎么解释了。而且,稍微有些不自然也无妨,办事前尽量带上手套,这么说的不是功哥哥么?”
一听是功一的指示,泰辅安心地点点头。
“关键要找个合适的地方。哥哥想了几个候补,不过他也不清楚户神家的内部构造。”
“这个要进去了才知道。不过,我会想办法的。机会仅此一次。我绝对不会辜负哥哥们。”
“也别太勉强……”泰辅皱着脸挠着头,“嗯,还是说拜托了比较好。”
“嗯,交给我吧。”
“我等在户神家附近。手机的电池记得放进去,基本上,我不会主动联系你。不过,随时待命,一发生什么就通知我。需要打电话的时候,你先打过来然后马上挂掉。”
“嗯。以前不都这么做的嘛。那么,我走了。”静奈打开副驾驶座旁的车门。
“静!”泰辅叫道。看到她转身,他表情复杂,犹犹豫豫地开口。
“今天是最后一次见户神行成。这样真的好吗?”
静奈感觉自己的表情有些僵硬,她望着二哥,白了他一眼。
“你算什么意思?”她声音有些尖锐。
“不,那个……”泰辅抿紧嘴唇望着她。
“别想些有的没的,上次我不都说过嘛。为什么又问这些?太奇怪了。”
“静看上去很犹豫的样子。”泰辅说,“我就是问问。”
“别犯傻了,我现在是去一决胜负,不要蹚浑水。”
“知道了,抱歉。”
“我走了。”
“嗯。”泰辅再次望向妹妹,“加油!”
静奈吓了一跳,因为泰辅的眼神中充满了温柔和关怀。
想不出该回些什么,她点了点头,走下车,随后有些用力地甩上车门。
泰辅单手挥了挥,发动了车。目送着车子远去的身影,静奈抿紧嘴唇。好不容易可以不去考虑那些,为什么又多此一举提起呢?她心想。
深呼吸后,她走了起来。终于到了去户神家的日子,必须打起万分精神。虽然至今为止骗了不少男人,不过一切小心为上,千万不能疏忽大意。在见对方之前,有必要进入演戏状态。
我是高峰佐绪里,静奈自言自语道。正如泰辅所言,今天恐怕是最后一次用这个名字。今天过后,高峰佐绪里这位女性就会人间蒸发。
约好的地点是银座二丁目的某家咖啡馆。她和户神行成好几次都在这家店见面。
一走进店中,她就看到行成,他穿着轻便的茶色外套。似乎他也注意到静奈的身影,笑脸相迎。
点了杯饮料,静奈来到座位。
“久等了,抱歉呐。”
行成看了看手表,摇摇头。
“还差五分钟呢。是我来得太早。不知为何,今天有些分神,老静不下来,所以早点结束了工作。”
“这样啊,打扰你工作了,实在抱歉。”
“没这回事,我也很期待今天哦。请别太拘束。”
“你这么说,我稍微安心了。”
喝着送来的柠檬茶,静奈努力让自己的心情沉静下来。仅仅这般和行成面对面坐着,她就有些小鹿乱撞。就连面对他毫无戒备的笑容也变得有些辛苦。
“对了,上次谢谢你。被你这么褒奖,厨师他们也很高兴。”行成说。
看来是指去麻布十番店时的事。他让静奈试吃了新创的牛肉丁盖浇饭。
新创的牛肉丁盖浇饭既保持了原味,余香也更浓郁,完美凸显了材料的原味。坦白说,非常美味,她当时这么赞叹道。这并不是谎话,她真心觉得这个可以和“有明”的牛肉丁盖浇饭相媲美。
“我只是个外行,请别这么看重我的意见。那时也说过,适当地作为参考就可以了。”
这时,行成骤然换上严肃的表情,摇摇头。
“不,让你试吃太好了。让不少人试吃过,不过唯独你的评价一针见血。我想肯定因为你对牛肉丁盖浇饭存在着特殊感情吧。”
“也没有什么特殊感情……”静奈垂下眼睑。行成似乎在说她最初试吃牛肉丁盖浇饭时的异样。
以为勾起她的伤心往事,行成突然慌张了。
“啊,那个,对不起。我好像又说错话了。非常抱歉,我真粗心。”
看到这副模样,静奈不禁笑了。
“没事。以前就觉得户神先生你太多心了。老是考虑对方的心情,不是会很累吗?”
“是吗?我只被别人说过很迟钝。”行成左思右想道。
“那是指了解女人心吧。”静奈忍耐着没说出这句话。
“这么说或许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经营者的话稍微皮厚点比较好哦。”
“那就没问题了。别看我这样,我也相当皮厚哦。证据就是我总是找各种借口约你出来。”笑着说完后,他拿起桌上的账单,“那么,走吧。”
“嗯。”小声回答着,静奈起身站了起来。
走出店门,行成拦了辆出租车。和平时一样,静奈先乘坐上去。“请开到目黑。”边对司机说着,行成边钻进车中。
望着帮司机指路的行成的侧脸,静奈拼命压抑心中膨胀的焦虑感。今后再也不能像这样两人一起乘坐出租车了,虽然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是越是这么想,心中那莫名的愁绪也越发浓稠。
这个人是杀死我们父母的杀人犯的儿子——她在心中反复吟诵着这句咒文。然而,她知道这句咒文没有任何杀伤力,另一个她对她轻喃:
但是和他无关啊,又不是这个人杀的,这个人是个体恤他人痛苦的人。
行成不经意地望向静奈,他吓了一跳似的双眼睁大,带着微笑问道:
“怎么了?”
“啊,没事。”静奈缓过神,“你父母今天在家吗?”
“我妈在。不过,她不会跟着,别太担心。”
“至今为止邀请过女性去自己家吗?”
“这还是头一回。所以我妈可能会想歪。虽然我解释过并不是这种关系,只是前来参观家里的构造。”他越说声音越轻。
静奈点点头,视线投向窗外,看到类似泰辅的轻便客货车时,她吓了一跳。不过车身印着完全不认识的社名。
如果这是真的前往恋人家中,那该多么雀跃不安啊。静奈想着,第一次见男友的母亲,担心着能不能顺利应对,紧张必然在所难免。然而,她现在的心情和这些相去甚远。虽说也有紧张,但那是因为担心能不能成功完成哥哥的指示。至于他母亲,怎么都好。想着想着,思绪转到和他即将分别,她心里一咯噔。
“留学的事怎么样了?”行成问道。
静奈立刻扯出笑容望向他。
“前几天和父母谈过。既然总归要去,赶晚不如赶早。”
“然后呢?”行成目光中满含认真。
“可能下个月就过去了。寄宿的那户人家也让我早点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