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六清晨,孟老国公看着面前的芦荟,面沉如水。
芦荟的厚叶已经变黄变枯,只有叶子中间有一点点绿,花盆里的杂草早几天就枯死了。把小绿石头放在花盆里十天,就变成了这样。再过两天,定会完全枯死。
这可是极好养活的芦荟。
他再望望另两盆芦荟,里面分别放着念珠和线绳,长势依然如刚拿来时的碧绿茂盛。
他的目光又移向更远处,那里有三盆牡丹。一盆已经完全枯死,另两盆娇艳欲滴。死的那盆,之前里面就是放了小绿石头。
若自己一直戴着那颗小石头,会活多久?他身子骨硬朗,能活三个月,半年,还是一年?
这就是儿子对老子的孝敬!
他还是相信孟道明不会主观上害他,想害他的是付氏。
再看看花盆里的小石头,淡绿,剔透,看着比翡翠和祖母绿还漂亮。它肯定是有毒的,却不知含了什么毒。
他把孟中叫来跟前,低声吩咐几句。
孟中躬身退下。
浮生居里,江意惜斜倚在床头。
休沐日孟辞墨没回来,让江意惜又是失望又是难受。
天天困在屋里,想随时知道那边的进展都不行。
花花偶尔会跑去老爷子的院子,也没打听到特别有用的东西。那件事属绝秘,老爷子现在除了孟辞墨,跟谁都不说。孟中知道一点,只闷头做事不说话。
花花一点不想去那里,老爷子天天除了看花就是看花,别说逗它玩了,连吃食都不给它。
今天已经五月十六,明天她就能出月子了。她相信,今天晚上孟辞墨肯定会回来。
老爷子已经明说,他身体不好,孩子的满月宴就不大办了,只请江家人来吃顿饭。等到孩子满百天,他的病也好了,再大办。
老爷子连江家人都不想请。但那是孩子的外家,不请说不过去。
水灵端着托盘进来,吴嬷嬷和水香把早饭摆上小桌。
江意惜吃完早饭,黄妈妈就把还睡着的小照存抱了过来。
虽然还没过秤,也看得出小家伙已经超过十斤,长得非常壮实。
江意惜把小照存抱进怀里,俯身亲了亲他的小脸。
他被亲醒了,睁开眼睛静静看着娘亲。
小家伙非常漂亮。大大的眼睛,瞳仁又黑又圆。红红的小嘴,如上了釉的粉色瓷片。皮肤白皙细嫩,吹弹可破。由于太胖显得鼻梁有些塌,还是看得出像极了孟辞墨。
江意惜爱不够,又俯身亲了一下。
小家伙咧开无牙的嘴笑起来,小拳头揉了揉小蹋鼻子。
巳时初,除了要处理中馈的孟二夫人和孟月,老太太和付氏、孟三夫人、孟二奶奶母子、孟华、孟霜、孟岚、黄馨几人来了浮生居。
老太太隔两三天就要亲自来看看重孙子,身体似比之前好了许多。
付氏和孟氏之前没来过,今天跟着来了。
江意惜看看一脸贤惠的付氏,好日子快到头了还在装。
江意惜如今没有一点不想看到付氏的想法。就快永远看不到了,偶尔看看这张脸就当看戏子了。
但江意惜特别讨厌看孟华。在付氏和孟辞羽的教育下,孟华不再开口伤人了,却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觉得浮生居的人都欠了她,显得特别像成国公的那张方脸更加刚硬倔强。
老太太坐在床边,看着床上的小照存,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孟照安又问了每次来都要问的问题,“太祖母,你这么看弟弟,是不喜欢安哥儿了吗?”
说得众人一阵笑。
老太太捧了捧安哥儿的脸笑道,“我的乖重孙,当初太祖母也是这样看你的。你是哥哥,可不兴吃弟弟的醋。”
安哥儿认真地说,“我不吃弟弟的醋,还要带他骑大马。”
小存儿似乎听懂了小哥哥的话,也笑起来,挥着拳头蹬着脚。
江意惜高兴地拉了拉安哥儿的小手,“好,等弟弟长大了,就跟着哥哥骑大马。”
现在天气炎热,江意惜的卧房不能开窗,这么多人进来就更加闷热。
众人坐了不到一刻钟,就起身告辞。只黄馨留了下来,她想多跟小表弟玩玩。
下晌传来付氏生病的消息。请了御医来看病,说是得了风寒。
老太太吓着了,上午付氏刚去了浮居院看了小存哥儿,小奶娃娃可别过了病气。她让人去正院通知付氏,家里老的老小的小,病好之前不要出院子。
申时末吴有贵又来浮生居找吴嬷嬷。
他走后,吴嬷嬷悄声跟江意惜说道,“世子爷回来了,他让有贵告诉大奶奶,他带了贾嬷嬷回府,秘密安排她住下了。”
贾嬷嬷就是付氏年轻时候的小丫头,因为听了壁角才捡了一条命。
她都被弄进府里,说明老爷子已经肯定那块石头能害死人。为了以防万一,提前让付氏“生”了病。
江意惜把小照存抱起来,抚摸着他的小脸说道,“小存哥儿比爹爹和大姑都有福,能在家里平安快乐地长大……”
吴嬷嬷已经看出了些许不同,再听了这些话,知道家里或许有什么大事要发生,还事关世子爷和大奶奶。她没有多问,心里祈求佛爷菩萨保佑大奶奶一家顺利渡过去。
孟辞墨戌时初就回来了。
他已经在外院书房洗了澡换了衣裳,头发半干披下,只在后面松松系了条带子,穿着阔袖月白色软罗长袍,手里扇着大折扇。
他一进大门,眼睛就看向那扇紧闭着的小窗。小窗里透着橘色灯光,里面住着他最挂心的妻儿。
几个在外面的丫头屈膝行礼,“世子爷。”
寂静的庭院一下热闹起来。先是花花的“喵喵”叫声,再是啾啾朗诵情诗,要睡着的鸟儿们都被吵得清醒过来,唧唧喳喳叫起来。
孟辞墨深深吸了一口气,这里不仅生机勃勃,还会平安喜乐。
进了卧房,他先冲江意惜笑了笑,就把床上的小照存抱起来。大声笑道,“这小子,又长胖了。”
看到爹爹小存哥儿也高兴,“啊啊”叫了两声。
孟辞墨笑道,“这小子皮实,除了刚生下那天,我就没听他哭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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