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喇玛想活着。
比他爹还想。
在他看来,代善一把年纪了,荣华富贵没少享,山珍海味没少吃,各色女子没少玩。
死了不亏。
他们就不一样了,年轻、年轻、很年轻。
以后的路还长。
努尔哈赤当初不也给李成梁当奴隶么?后来不照样崛起了?
只要能活下来。
卧薪尝胆、忍辱负重。
假以时日,他巴喇玛未必不能再次带着女真在辽东掀起风雨。
所以,他不能死。他爹可以。
代善看着自己暴着青筋的脸,已经知道了自己这个儿子的打算。
他冲巴喇玛笑了笑,松开了握绳的手。
少了一个人,局势立刻呈现一边倒的态势。巴喇玛队轻而易举地获得了比赛的胜利。
代善平静地站在原地,对身后几个队友的怒骂指责置若罔闻。
他在回想自己的这一生。
他的人生因身为父汗的儿子而变得光彩。
他的生活因身为父汗的儿子而变得奢华。
但此时他也因为是父汗的儿子而受尽屈辱,在这个曾经无比向往的大明京城,他将失去自己的性命。而讽刺的是,他的死反而给自己的儿子带来生的希望。
他看了一眼巴喇玛和玛占。
动了动嘴,还是没能说出指责的话。
因为他从儿子躲闪的目光中看到了愧疚。
死吧,死了一了百了,挺好!
“刽子手!”
既然胜负已分,田尔耕叫来了刽子手。不顾几人的跪地求饶和哭喊,毅然砍下了他们的脑袋。
又是八颗人头落地。
“王伴伴,看到没有。这就是建奴!”
“奴婢错了。”
“精彩啊!精彩!没想到在比赛的最关键时刻,毫无人性的代善竟然散发出了人性的光辉,毅然决然地将生的希望交给了自己的儿子。巴喇玛,你们千万不能让自己的父亲失望!看到站在那边的黄台吉没有?那就是你们接下来的对手。上吧!弄死他们!”田尔耕激动地解说道。
巴喇玛虽然赢得了胜利,但却一点开心的感觉都没有。
他阿玛死了。
他看了一眼黄台吉,自己的昂克赤。
再把他弄死,自己就能活了。
黄台吉也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
他也不想死。
在这场闹剧中,他看到了身边原本最亲近的人为了活着而失去的人性。
本来失去活下去希望的他再次燃起了斗志。
“看得出两边此刻都是斗志昂扬啊,黄台吉队已经休息了好一会儿。巴喇玛队锐气正盛。这场比赛也是拔河比赛的最后一场,究竟谁能在比赛中活下来。说实话,我还真不知道!大家肯定也不知道。生死将掌握在他们自己手中,好了,废话不多说。比赛开始。”
黄台吉深呼了一口气,只要能干死这最后一波人,自己就能活下来了。
他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几个人,无论是不是亲近他的派系,此时都前所未有的团结。
比赛开始了。
刚刚旁观的时候,他发现了巴喇玛等人拔河的特点。
前半段凶勐,后半段乏力。
他们这波人前期硬碰硬估计很难拼得过他们,于是他提议先稳下来,耗住对方。等对方逐渐力竭时再勐然爆发,一鼓作气,赢得胜利。
事实证明黄台吉想的很对,巴喇玛等人一开始就拼尽了全力,妄图短时间内击败黄台吉。但黄台吉队拒绝拉锯战,只是稳稳地守住了中线。巴喇玛队几番尝试无果,慢慢地松懈了下来,黄台吉眼见机会来了。
于是大吼一声,爆发出了最后的力量。
身后的众人也随着他的节奏用力,红布一点一点地朝他们这边移动。
巴喇玛队自然是不甘心失败,把自己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但奈何节奏已失,败局已定。
当红布越过白线,比赛结束的哨声也随之响了起来。
“黄台吉!是黄台吉赢得了最终的胜利!他无愧于他大汗的名号,一路过关斩将,杀死了自己的兄弟,杀死了自己的子侄,最终赢得了苟活的权利!现在!请举起你们的双手,为他喝彩!”田尔耕激动地走到黄台吉身边说道,言语中尽是对他深深的嘲讽。
“来人!将准备好的饭菜端上来!让我们的获胜者享受胜利的午餐!”
接着一队安排好的人为他们端上了饭菜。
饭菜极为丰盛,鸡鱼肉蛋应有尽有。
黄台吉等人又是紧张又是劳累,早已是饥肠辘辘。此刻放松下来,一个个席地而坐,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趁他们吃饭的功夫,我说个事儿。由于时间关系,刚刚我忘记说最后一条游戏规则了。其实也挺简单,就是拔河比赛中获得胜利的八人当中,也只能有一个活下来。虽然名额不多,但是我们给最后活下来的人设置了丰厚的奖励。赏赐白银万两,再把你送回家!
正吃的尽兴的黄台吉等人一听激动起来。
“凭什么?之前不是说拔河胜利就能活着离开吗?”
“不凭什么。”田尔耕一手拿着话筒,一手从怀里掏出一把手枪,对着抗议的人就是一枪,抗议的人脑袋直接被打爆,倒在地上。手里还拿着一根没啃完的鸡腿。
“现在好了,你们又少了一个竞争对手。还有没有不乐意的?我送他先走一步!”
没有。
刚刚还一起吃着烧鸡的同伴转眼间豆腐脑撒一地,谁还敢说话?
“当然,你们可能会说我言而无信!不相信我!
我现在当着这么多使者、百姓、同僚的面向天发誓!只要你们当中的谁活了下来,我田尔耕若是为难他,就让我天打雷噼,永世不得超生!这次你们总相信了吧?
还有不满意的?没有的话,现在开始吧。对了,你们没有武器,但是你们面前的东西都可以随意使用。现在,开始吧。一刻钟之内,决出胜负。否则,都得死!”
说完,田尔耕退了出去。
场地内,原本开开心心地吃着东西的众人都停了下来。
“这是明人的阴谋,就是要看我们自相残杀!你们信不信,无论谁胜利。他们都不会让我们活着走出京城的。”说话的叫阿同济,是名贝子!
“可是他都发誓了!”另一名跟他年龄差不多的贝子说道。
“你傻吗?明人素来狡诈,发誓有什么用。”
“你说的有道理。”这名贝子一脸的认同,拿起一根羊腿就跑开了,躲得远远的。
众人见状,也都纷纷起身分散跑开了。
“你们这群没脑子的狗东西,明知道是明人的奸计还上当!”阿同济气得跺脚大骂。
但他忽略了一点。
他能看出来的问题,别人看不出来吗?
若是不顺从,都得死。
若是顺从,或许、可能会活着?
七人分散在场地的各个角落,谁都不敢先动,唯恐成为众失之的。
这时,场外贵英恰的大嗓门又响了起来。
“押注押注,猜中了庄家通赔!”
场外的嬉笑和城内的紧张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黄台吉开口了。
“诸位!我往日一向带你们不薄!我活着,女真才有绝地翻盘的机会!为了大金,我恳求你们能将活着的机会留给我!我代表女真各部,万千子民谢谢你们了!”说完,黄台吉竟然跪了下来!
场外的朱由检眯了眯眼睛。
这黄台吉是个彻头彻尾的煞笔。你在我面前上演能屈能伸这一出,不是坚定我弄死你的想法吗?
燃文
事实上不光朱由检这么觉得,场内的人也都这么觉着。
还他娘的大金。
都他娘的被人给一锅端了还有个皮的机会翻盘?
还代表女真各部谢谢我们。
当年先汗要不是让你代表大金,大金回落到如此凄凉的下场!?
现在舔着个碧莲说让我们死,让你活着?
真他娘的不要脸!
阿济同几人相视一眼,同时看向了跪在地上的黄台吉。
接着彷佛商量好一样,同时朝黄台吉跑了过去。
黄台吉看着冲过来的几人,愣住了。
自杀还要跑到自己面前吗?
真是忠心耿耿啊!
可直到近一点看到他们眼中的杀气,黄台吉才明白过来。
这是要弄死我啊!
他慌忙从地上爬起来要跑,被那个那羊腿的贝子给追上了。
只见那贝子快步上前,抡圆了手中的羊腿,一腿夯在了黄台吉头上。接着一个拿着豚大骨的上前摁住黄台吉对着他的脑壳勐敲!
阿济同最狠,拿一根断茬的羊棒骨直接对着黄台吉的脖子勐刺。
没一会儿,黄台吉就进气儿少,出气儿多了。
一代雄主黄台吉,就这么被自己人用吃的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