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傍晚时。
若音懒洋洋靠在书桌台前,随手拿了一本话本子在看。
桂嬷嬷那儿忙完晚膳的事儿,回屋后瞧见若音丢在贵妃榻上的请帖,忍不住就嘀咕道:“您明知道大福晋肯定有别的心思,怎么还接了呢?”
若音抬眸,放下书,就道:“她是不怀好意。只是,我若是在她眼皮子底下出事,她也是难辞其咎的。”
桂嬷嬷叹了口气,她不可置否,又道:“话虽如此,但奴婢心里总是不放心的。”
“没事。”若音摆摆手,就道:“那日宴会,直郡王也请了诸位阿哥们,王爷也在呢,咱不怕。”
若音是知道的。
大阿哥那里回京后,闻听胤禛也立了功,心里早有不满了,尤其是近日这工部侍郎的位置空缺出来后。
胤禛手底下的一些官员们,举荐若音的阿玛,让大阿哥的筹谋再次落空。
大阿哥的心里,是早就已经记恨上胤禛了。
若音猜测,这回大福晋忽然找了田侧福晋来给他下帖子,应该也是跟这些事情有关系的。
至于他们夫妇俩想要做什么,若音暂时是不得而知的。
不过。
胤禛都不怕,她自然也不怕。
后宅里的那些手段她见得多了,届时见招拆招,说不定还能让大福晋反而惹了一身骚呢。
也好叫大福晋知道,她索绰罗若音,不是想惹,就能惹得起的,那后果,可要自己承担好了。
“…”
桂嬷嬷默了默。
她瞧着若音似乎不怕的样子,也只好琢磨着待会儿回去将一切都准备好,后日和若音一起去琼花台了。
五月三十。
若音清晨和胤禛手牵手出门,一同上了马车。
车,逐渐行驶出了城,若音便撩开帘子,看着窗外。
阳光明媚,田野里也是绿油油的一片,丝毫看不出来,半个多月前接连阴雨,差点儿都让这些农田减产了。
“瞧什么?”
胤禛坐在若音身侧,见她看也不看自己,专心致志看向窗外,忍不住就吃醋着问道:“看什么?”
“外头可是有什么美男子?竟让你这般目不转睛?”
“非也。”若音闻言回头,调侃着就问道:“是有个绝世美人。四爷,您要不要看看?”
“不看。”胤禛摇摇头,道:“绝世美人就在我眼前,看旁人做什么?”
若音噗嗤一笑。
就在这时,胤禛也促狭地伸手过来,将食指弯成了一个小钩钩,就在若音的鼻梁上轻轻刮了刮。
“调皮。”
!
若音忙一缩头,脸颊略微红了红,就继续看向窗外,想让外头的风,吹吹她的脸颊。
两刻钟后,马车停在了琼花台前。
直郡王府早有人在这儿候着了,见雍郡王府的人来了,就过来迎接。
这时,男宾和女宾,便要分开了。
胤禛有点舍不得若音,扭头就瞧了一眼身后的小顺子,然后道:“他跟着你,我放心一些。”
若音也瞧了一眼小顺子。
小顺子满眼激动,甚至还有点欢喜雀跃,倒像是因为这次终于被“重用”了十分高兴似的。
看着小顺子如此,若音也不好拒绝,便道:“四爷一番心意,妾身自然没有不答应的。四爷,你也照顾好自己。”
“嗯。”
胤禛点点头,轻轻捏了捏若音的手背,二人这才暂时分开了。
很快。
候在一侧的嬷嬷就在这个时候上前来,引若音进了琼花台。
穿过蜿蜒曲折的小道,前头便出现了一座高台,高台足足有二三十级阶梯,高台之上修着一栋殿宇。
殿宇附近,有着不少的琼花,几乎将整座殿宇围绕了起来,的确能闻到淡淡的花香味。
而在殿宇之后,这座山的地势忽然就高了起来,树上的树林能够遮住太阳光,让这座殿宇,格外凉爽。
的确是个好地方。
若音多瞧了几眼,桂嬷嬷和小桃就纷纷过来,扶着若音上去。
小顺子本来也想帮忙。
小桃瞪了他一眼,他一怔,这才苦笑退到了一旁。
琼花台上。
若音到的时候,妯娌们几乎都到了,若音瞧见几个熟悉的面孔,还有一个年纪比她略小一点点的,看着眼生,应该就是十二福晋,富察氏了。
在富察氏身侧,还坐着另一个姑娘打扮的人。
小富察氏长得温柔大气,言谈举止也都是俱佳的,她一瞧见门口的若音进来,眼前一亮,竟像是认出来了似的,就温和地对着若音笑了笑。
瞧着倒是个好脾性的。
若音对自个儿的嫂嫂第一印象还算不错,这才抬头看向直郡王福晋等诸位,略微服了服身,给她们请安。
“见过大福晋、五福晋…”
若音规规矩矩行了一礼。
大福晋一时没开口,还是五福晋忙不迭道:“有身子的人,还讲究这些虚礼做什么!妹妹,快快起来去坐下吧!”
若音闻言,笑着瞧了一眼五福晋,眼神最后却落在了大福晋身上。
大福晋这人,往日里最是喜欢装和善的了,今儿倒是浑然“忘了”她是个孕妇,该多体恤她一些的?
若音是故意看大福晋的。
果然,大福晋那儿也像是刚回过神来似的,这才道:“方才和诸位弟妹们聊得起劲儿,倒是没留神音侧福晋来了。”
“抱歉,是我招呼不周了,快坐下吧!”
大福晋恨得牙痒痒。
在前朝,若音丈夫夺了她丈夫的风头,她刚刚也是故意不开口的,偏偏五福晋叫了也就罢了。
这个索绰罗若音,果然是个难缠的,还故意看她。
这不是叫人觉得,她苛待人,连若音一个孕妇都不照顾几分吗!
若音很快就坐下了。
她瞧了一眼丫鬟递过来的茶水,抿嘴一笑,稍稍扬了扬声音,就对那丫鬟道:“我有孕在身,不宜喝茶的。”
“不知,可否帮我换一杯蜂蜜水呢?”
丫鬟闻言,忙不迭拿回茶盏。
偏偏,她俩这儿的动静稍稍大了一些,满屋子的人都望了过来。
大福晋彻底坐不住了。
她板着脸,就对那丫鬟道:“你们也太疏忽了,音侧福晋有孕在身,怎么还递了茶水来呢?”
“赶紧下去,领罚才是!”
丫鬟心里委屈。
这茶水,是领班嬷嬷给她的,她又没得选,现在只能委委屈屈,拿了茶水,先退下去了。
若音冷眼瞧着,直到那丫鬟走出去,这才淡淡道:“不过是小事而已,直郡王福晋,您也不必生气。”
“这么大的宴会,出一点儿纰漏,也无妨。”
纰漏?
她身为直郡王福晋,不知举办过多少宴会,基本上是从未出过纰漏的!
今儿,竟是漏洞百出了!
在场的妯娌们看在眼里,心中更是明白了几分。
大福晋那儿,眼看着情况不是很好,这才转移了话题,忙问道:“说来,方才听人说,音侧福晋和四弟是手牵手,同乘一辆马车来的呢。”
“这情分,当真是叫人羡慕。”
“没什么。”
若音闻言,大大方方就道:“四爷疼爱我,也知道我‘有孕在身’,怕我不舒服,这才想多陪我的。”
若音故意在“有孕在身”四个字上咬得重了些。
明里暗里,是想说胤禛是个真心关心她的人,才这般体谅,而直郡王福晋多有疏忽,两人之间的差距,立即就显露了出来。
在场的,都是明眼人,自然听出来了若音话里的意思。
五福晋心直口快,当即拿了手边上的茶水来赶忙喝了一口,生怕自己笑出声似的。
旁人嘛,也都见状找了别的话题,不想让大福晋难堪。
茶水过了三旬。
眼瞅着也快到了晌午了。
大福晋在琼花台准备了流水席,这会儿要挪步去后头的院子那边,坐在假山流水边上,用午膳。
出了琼花台,若音又闻见了好闻的花香味,瞧着高高的梯子,桂嬷嬷和小桃就又都过来扶若音了。
须臾,众人到了后院。
若音看着眼前的场景,也真真是知道了古时候的“流水席”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了。
就好像回旋寿司一样。
膳食被放在开凿出来的流水中,会顺着水流来到每一个人的面前,当真是极为高雅的。
若音这儿刚坐下。
身后走过来一个急匆匆的丫鬟,手里端着酒水,竟是没看路似的,直接就走到若音身后来了。
“啊——”
她一个没站稳,酒水就泼了出来。
小顺子反应极快。
他直接飞身上前,用身子挡在了若音跟前。
若音只是听见身后有点声音,转头望过来时,就瞧见了小顺子小小的背影。
她一点事都没有。
若音见状,便问道:“怎么样了?”
这时,那端酒水的小丫鬟忙不迭跪了下来,磕头认错道:“都是奴婢不好,这流水附近地上有些湿滑。”
“竟是一个不小心,惊着侧福晋了。也不知道,酒水有没有洒到侧福晋的身上?侧福晋,您要不要去更衣?”
更衣?
若音瞧着这个满脸惊恐的小丫鬟,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她偏头,不动声色地就用眼神的余光,瞧了一眼直郡王福晋。
她正在和八福晋闲谈,看样子挺认真,根本没留意到她。
然而事实上。
若音却发现,她眼神的余光望过去时,直郡王福晋的眼神,有着一瞬间的收敛。
看来,该来的始终都会来。
若音想着,便看向跪在地上的那丫鬟,道:“正好,今日过来,我也带了能换的衣裳。就是不知道,哪里方便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