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便是桃源境一年一度的沙丘之争了。
往年这个时候,境中最是热闹,各僚弟子比剑论道,桃源随处可见兴兴向荣之机。
可今年,大寮主受伤闭门不出,桃源四寮一下出走了两个,赤水寮和仙山寮群龙无首,士气大跌,再加之没完没了的阴雨天,叫人见了莫名染上几分愁绪。
“砰――”
仙山阁中,徐孟达气得一巴掌劈开一把上好的紫檀杌,他怒不可遏指着对面的陈述,“你再说一遍,你把刚刚那话再说一遍!”
陈述早料到了徐孟达会这么生气,但这也是他深思熟虑之后再作出的决定。
沉默片刻,陈述淡淡道,“孟达,你冷静点。”
徐孟达冷笑一声,“冷静?你叫我怎么冷静?仙仙才走多久?你就要去争仙山寮主之位,陈述啊陈述,我真是错看你了。”
陈述皱眉,脸色冷了下来,“我这么做是为了我自己吗?仙山若不选出寮主三日之后的‘沙丘之争’还怎么争?你以为仙山为何强大?那是因为自仙山开山我们从未败过,弟子们的信念便是由胜而来,此次……”
“仙山强大是因为仙仙!”徐孟达听不下这些歪理,直接打断陈述。
“仙山弟子的信念是他们的寮主,即便她不在她依旧是我们的精神领袖。为了追随她的脚步,为了匹配她的强大,弟子们会拼死冲上顶峰。”
“……”陈述闭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你说的这些我又何尝不知?可是孟达……军不可无帅,我提议参加寮主之争并非是真的觊觎仙山寮主的之位,待仙仙回来,这位置依旧是她的,这只是应对‘沙丘之争’的权宜之计罢了。”
“说的现实点,若是这次‘沙丘之争’仙山拿不到桃源宝地的使用权,我们靠什么养活门下三千弟子?就靠等着仙仙回来的信念吗?”
徐孟达握拳,只觉这话听了让人无比心寒。
“就算没有寮主之位,这场战我们还是可以打。”
陈述也气红了眼,提高了音量,“战场厮杀你让他们听谁的?你若不放心我,寮主之争你去,我在台下守着。”
徐孟达沉默。
陈述也意识到了自己情绪有些过激,这几日他除了练兵就是练剑,眼看‘沙丘之争’在即,他的压力也更大了。
‘沙丘之争’第一日便是寮主之争,因着江奉突然不辞而别,赤水寮如今人人练剑,都想争一争寮主之位。
为免仙山出现同样内耗的情况,陈述提议由他或者徐孟达参加那日寮主之选,如今顾溪不在桃源,论资历和辈分没人能抵得过他们。
他原以为徐孟达定会明白他的苦心,没想到终是错付了。
陈述也知道一时半会儿说服不了徐孟达,但他也不愿妥协,临走前淡淡道,“你真的以为仙山三千弟子就没有一个人会觊觎寮主之位吗?这只是你的一厢情愿罢了。”
说罢,便留下沉默的徐孟达,转身走了出去。
待他刚刚踏出阁内,不期然便与立在廊下的安娘碰了个正着。
陈述愣了愣,立马意识到安娘也听见了他与徐孟达的争吵。
两人自从上次不欢而散已经快有半个月没见面了,陈母曾偷偷告诉他,安娘上仙山来找徐孟达了,但陈述并未在意。
他们跟随顾妙音多年,彼此之间的同袍之谊陈述还是信得过的。
他原想等安娘回来便与她解除误会,没曾想安娘竟只知会了他一声便搬来了仙仙阁。
陈述有些失望,觉得安娘有些任性,再加之顾妙音突然出走,仙山一堆焦头烂额之事让他分身乏术,心灰意冷之下便由着她去了。
如今两人再见面,竟比寻常友人还陌生。
安娘犹豫片刻,先开了口,“你真的要参加寮主之争?”
陈述眼中有些失望,分开这么久再见面她问的第一句话竟是向着外人。
安娘见他不答,心中已经有了答案,抬步欲走。
“你就没有别的同我说吗?”陈述见她就这么走了,眼里的光也冷了几分。
安娘脚步一顿,抬眸看着他,“你希望我同你说什么?”
陈述眼中的失望渐浓,“安娘,你闹够没有?当日明明是你无理在先,我没有同你计较,你却一声不吭收拾包袱来了仙山,你到底想干什么?”
若是以前,安娘听了这话只怕要哭晕过去,可如今陈述已经撩不起她心中半点波澜了。
她平静道,“阿述,我没有闹,我这次是真的想明白了。”
陈述微微一愣,不知为何,这样的安娘忽然让他有些害怕。
“我不想回陈家,不想看见你娘更不想看到你,我想换个生活方式。”
陈述一下懵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安娘依旧平静,“我知道。阿述,我们和离吧。我们放过彼此,各自新生吧。”
陈述眼眸颤了颤,心间莫名涌上的心慌让他几乎站立不住。
以前不管他们怎么闹,安娘都不曾说过和离,以至于他有了一种安娘永远不会离开他的错觉。
但陈述又是了解安娘的,他知道她说的越平静她内心的决定就越坚定。
安娘不是会用离开博取挽留的人,她说走是真的要走。
陈述眸光复杂,先妥协了,“为何?为何突然这么说?”
安娘摇头,“不是突然,是积累。阿述,我不喜欢喝药,不喜欢你阿娘轻贱我,更不喜欢你轻贱我,我受不了。”
陈述上前,眼里有了几分迫切,“安娘,你是不是被谁挑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