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陀峰幅员两千里,彼时整个上空乌云翻滚,雷电云集,这般阵势便是屠灭一座城也绰绰有余。
终于来了,灭世天雷。
当年了渡用一身修为想替她挡下这一劫,没想到最终还是没能躲过。
天雷落下之前将圣舍利子交给季怀瑜,明知此时催动内息非明智之举,但眼下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圣祖塔前,小和尚也被头顶的天地异象震住了。
怎么会这样?
师父说过,佛子入道天地将撞响朝圣佛音,彼时大佛金身普照天下,佛道归一。可眼前这天象凶险万分,黑云压城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压,这不是成佛前的祥瑞,这是天道之怒,夹杂着一丝抹杀的意味。
“佛子大人!”
妄语急得丢下手里的铁铲,哭着朝圣祖塔跑去,“一念佛一念魔,您可千万别一时想差立地成魔了。”
“鬼嚎什么?”顾妙音身影一闪,突然出现在山丘之上,见妄语对着塔门鬼哭狼嚎,她一把拎着小和尚的衣襟,将人拖人。
“你!你这邪祟干什么?快放开我!”
妄语奋力挣扎,最后被顾妙音扔在沙丘里。妄语愤愤不平,站起身想找她理论,下一秒就被一颗纯净无瑕的珠子砸中了额头。
“唉哟。”
妄语吃了一痛,下意识伸手将小珠子接在掌心。
“这是……”小和尚看了看掌心,又看了看顾妙音,“圣舍利子?”
顾妙音,“不然还能是什么?我从修合肚子里剖出来的。”
闻言,妄语立马收起了不敬之心,双手捧着小珠子,小心翼翼护在胸前。
“你拿给他吧,我要走了。”
“等等……”妄语跑上前拦住她,“你……你要去哪?这马上就要有天罚了,你……”看着她被血水染脏的黑衣,小和尚愣了愣,艰涩道,“你杀戮太重,很容易被天雷盯住,还是先躲躲吧。”
顾妙音摇头,“躲不掉的,它就是来找我的。”
说罢身影一闪,消失在山丘之上。
妄语有些困惑,低头看着手心里的圣舍利子,喃喃道,“师父,她杀了很多人,但她却为佛子大人拿回了圣舍利子;她是蛊惑佛子大人的邪祟,却也是佛前为他指点迷津的眼前人。”
那日,顾妙音与季怀瑜在佛前说苍生时,他就守在塔外。
“师傅,她好像是个……好邪祟。”
妄语抬头看了看天,雷电集结蔓延开整片天际,似乎逃到哪里都无所遁形。小和尚捏了捏掌心,拔腿冲向圣祖塔,用力拍打着木门。
“佛子大人,顾施主替你把圣舍利子拿回来了,但她好像触犯了天条,现在天雷要抹杀她,佛子大人!!您听见没有?”
那个蛊惑您的邪祟要被天道抹杀了。
*
“君上,快看,要打雷了!”
司马昱快步从王帐走了出来,看着天际雷池翻滚,脸色阴沉到了极致。
“还没找到人吗?”
半个时辰前,神启军来报,顾妙音一剑斩山河,将三万大军活埋黄沙之下,虽然大军伤亡不重,但几乎都困在流沙之中。万般无奈,司马昱只能将一半虎贲军调去相助神启军。
没想到就是这短短的半个时辰,天地便有了异象。
这般吞天之势定不可能是修合搞出来的,她到底做了什么?
司马昱越想越不安,转身步入营帐取下防沙披风,“传孤令,着一万虎贲军开路,孤要亲自去找。”
“君上……”夏侯原本想劝,却被司马昱一个眼神杀了回去,万般无奈只能牵来御马。
司马昱蹬腿上马,拉着缰绳沉声命令道,“虎贲众将听令,拔营启程。”
“报!君上!”
恰是这时,前去打探消息的暗哨策马回帐,“启禀君上,末将等在距离王帐八十里地的小山谷发现了修合和欢颜岭一众山匪的尸体。”
司马昱眸光微愣,“修合死了?”
“是,修合尸身诡异,像是被人开膛破肚。”
司马昱墨玉般的眸子深不见底,“可有看见顾仙仙?”
暗哨垂头,“启禀君上,末将等赶到时,战斗已经结束了,吾等并未与顾仙仙碰上。”
“轰隆――轰隆――”
彼时,雷轰劈天,斩落的瞬间天幕仿佛被撕开了一道裂口。
司马昱神情凝重,这样大的雷势不禁让他想起了数月前,那日在不动山腰,他逼她登六千台阶越境杀人,之后也有了天地异象,天雷降世。
今日这雷劫比不动山那日更胜,她到底做了什么?为何天雷会一直追着她跑?
修合已死,她到底有没有中化境丹的圈套?若是她被废去了一身修为还如何与天雷斗?
司马昱勒紧缰绳的手隐隐有些颤抖,“随孤来!”
君王一声令下,策马踏出营地,身后虎贲铁骑整装上马,紧随其后。
*
彼时,谢灵毓站在万陀峰最高山顶,俯视着脚下万千丘峦,黄沙漫天,少年郎隐在宽大的斗篷下,一张脸俊逸非凡。
长生跪在他脚下,手里托着已经死透的长生蛊。
苗千机弯腰仔细端详木盒里的白虫,一脸嫌恶,“这便是长生蛊,传闻可食寄主血肉以达共生?”
巫家的事苗千机知道的并不多,她只知道修合与长生有血海深仇,如今修合身死长生蛊寻回,苗千机也替长生开心。
前提是,忽略寻回来的是条死虫。
“当初长生曾向主上立下重誓,倘若大仇得报便将长生蛊赠予主上,只是……”
谢灵毓瞥了一眼木盒里的小虫,淡淡道,“罢了,留着炼丹吧。”
炼丹?
长生神色微动,长生蛊稀有,这天下什么丹须得用长生蛊入药?
“公子,这雷马上就要劈下来了,咱们赶紧找个地方躲躲吧。”苗千机有些心虚,毕竟她平时没少做亏心事。
谢灵毓缓缓抬眸,略有不屑望着天际。
“轰隆――”
说话间,一道雷龙斩下,天方昼白,紫电游走。
“在那!”
谢灵毓立马转身,才踏了一步又生生退了回去,眼底的淡漠深邃难懂。
随侍的三人一头雾水,相互看了看都默契地闭上了嘴。
“轰隆――轰隆――轰隆――”
数雷并降,这浩荡无边的抹杀威压如同一把把开天巨斧要斩碎人间。
苗千机左右看了看,见两个木头都没有开口的意思,低头对戳指尖,小声道,“唉哟~这么大的雷要劈在身上不得痛死?这天道真是太无情了,不知道我们娇娇小女娘最怕打雷的吗?”
谢灵毓眼底忽然亮起一抹异色。
上一世打探王庭消息时,探子曾送来过不少关于她的情报,其中一封密信的内容他记得很清楚。
仙姬怕雷,每逢雷雨夜便要君王守在榻前才能安睡,为此司马昱立下诏令,此后雷雨夜不议政。
对于骄奢侈靡、媚主专宠的后宫女人他并不感兴趣,之所以记得是因为他还因此讥讽过司马昱是不是脑子有病。
但现在,当他再想起前世那一封与她有关的情报时,脑子里只剩下一种声音。
她怕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