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世芸一声吃痛,抱着公子的手臂颠簸一下,却没放开。
阮原瞳孔震颤一下,手指抖得越来越剧烈。
死亡的气息侵袭鼻腔,有什么久违的面孔和久违的呼唤用力摇晃心神。
他想起碧瑶和小小的脸,想起阮祐手里的折扇,想起知画的唇语,想起池因煦在胡杨树下朝他挥手。
每一个人,都那样鲜活。
每一个人的死,都那样痛彻心扉。
微光沿着眼泪爬上瞳孔,终于变清明。
他想起来了。
他想起,他在乎的人是怎样一个一个化成抓不住的灰,想起那王爷是怎样换上金huáng的龙袍,将他的呼唤遗忘在街边。
他也终于知道,他要见的那个重要的人,叫池晋年。
而现在,抱着他的方世芸,站在池晋年的对立面。
方世芸要杀池晋年,池晋年要杀方世芸。
所以这些箭,这场邪异的大火,皆源于池晋年。
眼泪就着方世芸的血沿脸颊落下,公子闭上眼睛。
方世芸的声音突然在上方响起,
“原儿。”
“我答应你,一定让你,再见他一面。”
“到时所有罪,所有情,你要一五一十…”
“向他讨清楚。”
阮原突然开始呜咽,从隐忍到撕心裂肺。
顾琮的剑飞过来,替他们挡下好几支箭。
方世芸低头,落在树枝上,和追过来的顾琮jiāo换一个眼神,然后把手里的公子jiāo给了顾琮。
远处,好些妖跟在后面。
可是到华景的时候,除了阮原,便只剩了方世芸和顾琮。
浩浩dàngdàng的妖军,在神仙的判罚下,泯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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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楼上,浩浩dàngdàng的军队。
城楼下,两个伤痕累累的人,和一个瘦削的公子。
士兵拉开弓对着他们,公子扶着方世芸的肩膀,双脚落在地面,却站不稳。
他抬头,嘴唇微张,怔怔看着城楼上那抹高傲的huáng色。
而那皇帝的目光,终于再次落在他脸上,时隔两年。
那皇帝的眼睛还是那样黑,那样深邃,那样无法捉摸。
可曾经他那样深刻地以为,他懂了他。
两道目光相触,信任的桥梁却崩塌。
阮原闭上眼睛,眼泪就着心脏的抽动声落下,掉在石砖上,悄无声息。
突然,脖颈一凉,什么东西抵了上来。
阮原睁开眼睛,低头,看见方世芸的剑。
他怔一瞬,下意识对上城楼那人的眼睛。
他记得那王爷从前,是怎样打翻他手中的酒杯,怎样在他面前情绪失控,怎样揽着他的腰对他说,他活着就好。
可是这一次,那皇帝,面不改色。
“池晋年!”
“我拿他的命,换你开城门,你换不换!”
方世芸的声音划破天际,万般凶狠。
质问抛出去,回来的却是一把血淋淋的刀。
那皇帝的目光落在他脖子上,又落在顾琮脸上,再收回来。
那皇帝张开嘴巴,声音沉稳一如从前。
然后他用这搅翻回忆的声音说,
“不换。”
心脏扑通一声,好容易跳出来又沉到了底。
不换。
这一刻,阮原心里的火苗才彻底熄灭。
直到这一刻,他才彻底相信,这王爷违誓,把他的感情按在大漠的huáng沙里窒息。
他那些努力,那些坚持,真正变成了笑话。
所以他们的感情,也至此就好。
“池晋年。”
阮原的声音不大,却很清澈,在城墙上左右摇晃,
“我从没想过,让你开城门。”
“也没想过,用我的命,去动摇你…”他的瞳孔开始剧烈晃动,“好不容易打下的江山。”
“你有多想报仇,有多想坐上这皇位,没人比我更懂。”
“可是我不懂,为什么我一直在等你,却变成这样。”
那皇帝的瞳孔突然放大,血丝沿着眼白爬上去。
公子悲怆地笑一下,直直望着这皇帝,眼泪一行一行。
“你走以后,我每天都盼着你来。”
“我在胡杨树下等你,找人给你寄信,还去了你的宸游礼…”
“可你从未回过信,也没回来。”
“那天我离你那么近,你也没有…”他的胸腔开始大幅颤动,说每一句话好像都用了全部力气,“看我一眼。”
“池晋年…”公子通红着眼睛,“我分不清人和妖,也识不破真或假。”
“你随口说的承诺,我信了两年。”
“你何必…亲自把快乐给我,又亲自拿走。”
公子双腿没力气,手指却紧紧扣着方世芸肩膀上的衣服,qiáng撑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