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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章 斩首

花间色 沧澜止戈 7602 2024-08-13 06:02

  ――――――白岩山高耸巍峨,但山中并无了不得的景致,因此少有人来,但明谨还是通过一些蛛丝马迹看出这条路上时常有人出入,而且还有马匹上下山。甚至,山中还有养马之地。隐蔽,无人烟,养马,必是死士豢养之地。明谨是早得到过情报的因此不需再次勘探虚实就进了山,但她身法厉害,无需跟后面的人马一起就先用一个时辰赶到了山中腹地,远远就闻到了血腥味,她加快速度,还没到就看到山体石壁内腹有一大溶洞,石窟不少,看似为人久居之地。少数算算也有几百号人生活于此许多年岁。甚至还有演武之地。但现在,血腥味浓烈,甚至还有强烈的尸臭。明谨落在树梢,看着前方通往这石窟的山路跟接通的演武之地上都有血腥,甚至还在草丛不经意的地方看到了断胳膊断腿,但主要的尸体都不见了。因为被化开了。化尸水。血液还很新,大概也就这一两天的事,但尸体都不见了,连骨头都没留下。明谨落在一颗桑树下,用剑鞘撩开荒枯掉的草叶,露出底下已然渗入土壤的黏糊物质。如此大批量且强力的化尸水,谢家暗卫自三百年传下来的,谢家老祖是个全才,几无所不能,这种玩意也是传下来的秘方。不管一代代的暗卫传承还是替换清理,配置总是不变的。因为谢家嫡脉的传承没断过。明谨瞥了这尸骸一眼,很快往上掠去,全死完了。速度好快。她还是慢了一步。不过....明谨还是仔细搜查了一遍,就在拓泽带人赶到的时候,明谨刚好将一人从密室中拽出来,此人已奄奄一息,面上有毒纹,显是中毒了。明谨给他喂了一颗解毒丹,直接问他情况。其实也没什么情况,强悍恐怖的暗卫在前夜突袭,一番血战后全歼了他们三百死士,他不敌对方,中了毒,乘着混乱逃入洞窟密室中,他中毒很深,连起身都不能,只能躲在这里等死,却也不敢爬出去。“可知道他们接下来要去哪?”“不知,我只知道他们是谢家暗卫,穷凶极恶,厉害得很。”“可知他们衣着是夜行衣还是普通衣物,佩戴之物...多少人?”明谨问了穿衣打扮,这点这个活口倒是能说几句,但他不明白这重要吗?当然重要,暗卫出行即保护或者暗杀,若是暗杀,穿着衣物配备代表了暗杀对象的身份,暗杀难度,以及暗杀之地的距离远近....当明谨得知这伙暗卫足有百人,她就知道这不是单杀一个苏慎之私自豢养的死士团的任务。接下来还有厮杀,而且是近途。布置在都城周遭,距离不近,但也不远,一些远山。苏慎之还有其他死士兵团?“你们每年得到了财物资助为多少,苏慎之给你们的。”“三千金。”这么少。拓泽暗戳戳腹诽,难怪那苏慎之在圭甲山的时候几次没掩住对自家主上的嫉恨。大抵是因为穷。而从这也可以推敲出对方如果因为缺钱而沾上焦城军械坊的贪污之事,就可以理解了。但明谨从这个金额可以推算苏慎之除了白岩山中豢养死士,看来并无其他老巢。无他,没钱。且苏家名声越好,越是清流砥柱,就越需要爱惜羽毛,上有苏太宰,又有谢远跟谢明谨俩父女各自豢养的强大侦察情报部门,苏慎之很难瞒过耳目。能在白岩山埋下人马,已是费了这位苏公子不少苦心了。那么,又有谁家的什么人马需要她的父亲大人调动暗卫如此赶路?更重要的是,明谨推算这一伙暗卫的战力,应该是把都城中谢家暗卫中的精锐调出来了。说明她的父亲并无全心庇护谢家人的决心。他的目的在屠杀死敌的人马。也不算错,只能说父女之间彼此背离的思想。明谨抚过眉眼,坐在边上沉默良久,又看着这个活口,似乎在失神,但很快,她回神了。那个被她盯了很久的活口头皮发麻,见到她起身后本欲求饶命,但边上拓泽剑锋一动,他倒下了。“处理了。”拓泽吩咐下属,跟着明谨出去。他没问接下来去哪,因为主上这位父亲的心思太深了,追查这么久,本以为终于追到了地方,结果还是落后了。如果是要灭仇敌的死士,都城周边这么多山,查不过来的,接下来就等于无头苍蝇。但他没想到明谨忽然掠上枝头,紧接着往上窜了两个高度,一把从上头废弃的一个窟窿中拽出一个人来,扔在了地上。还未等对方站起,她的剑就抵住了他的咽喉。“十一,事到如今,你还以为你瞒得过我的洞察?”毕十一不吭声。“料到我能追来,留你来勘测我的踪迹,是毕二的吩咐吗?”“还是我父亲的。”毕十一抵着头,还是不说话。明谨看着他,“杀退外敌,定鼎之功,这个时候,朝廷是立于被动之地的,不敢妄动,而这个时候,他以雷霆之势扫除仇敌的巢穴,斩断对方的兵力,哪怕被朝廷抓到一点线索,因为非于国有害,于朝廷有害,于百姓有害的罪行,而对方又不敢大肆宣扬这是自己的人马,也只能咽下苦果,朝廷也不好闹大,这是一个极好的时机。”“十一,你知道我最了解他,你说我猜得对不对?”毕十一依旧沉默。明谨的剑虽抵住他咽喉,但并未伤他皮肤半寸,语气也十分温和,但越说越深沉,“如果对,那我继续告诉你,固然是好时机,但也意味着终局,如果这一局不能将对方彻底弄死,便是附骨之毒,隐患远比利益更大,只会加重跟朝廷的间隙。”“但是十一,以他的性格,不该这样的。”“太冒进了。”明谨弯下腰,蹲在毕十一面前,毕十一惊恐,当即要扶起明谨。“这个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局,我不放心,你能不能告诉我,他现在到底在哪。”明谨的声音都带着些微颤抖。像是在乞求毕十一。毕十一面颊颤抖,最终说:“主君这一次布局甚大,动了暗卫跟乌甲军,我负责苏慎之麾下白岩山这一块,毕二他们负责其他地方,但我不知道那些属于谁的人马,主君只提及全部结束后,今日在一个地方汇合。”“哪个地方?”“红石谷。”明谨瞳孔猛颤。这是约战?估计对方也答应了。前天晚上动的手,那其他地方应该也已经得手了,齐整后在红石谷汇合。今天啊。要见终章了吗?深深看了毕十一一眼,明谨面上的神色收敛了,站起,收剑入鞘,沙哑道:“去红石谷。”――――――――今日小雨,傍晚十分,小雨依旧不绝,天阴沉不见好转,而因为牵前两日的暴雨,山中积水,红石谷这样的溪流也成了湍急的河段,在红石河段一边,两拨人对峙。“谢公想不到吧,他没来,我们反而来了。”靠林子那边一伙人,俱是精明强干,邪教人士大半,足足一百多的广陵谷精英。刚刚开口的便是剥皮。对面谢远淡淡道:“没见到主人,见到了狗,看来是我太弱了,没能让他亲自过来。”剥皮不以为恼,只打量谢远后面,若有所思。他一个人。很奇怪,得了谢远确切在红石谷的消息后,他们谨慎赶到此地,遍查周遭,都没见到埋伏的人马,只见到小雨之中,谢远独自一人坐在河边,望着湍急的河水,不知道在想什么。他们怀疑有诈,在说话的时候,一直在观察周遭。“谢公还真是一如既往高傲,这么多年了,不知道多少人死在你的算计之下,也未曾想到有今天?”谢远懒得搭理剥皮,倒是看着徐秋白,眼神很深,但没说话。倒是徐秋白先开了口,“你在等人。”剥皮微惊,但没显露,只是让下属谨慎戒备周遭,而谢远却是看着徐秋白,但淡淡道:“怕有埋伏?”徐秋白对谢远恨意滔天,“设埋伏,这不是谢家人的拿手好戏吗?”谢远轻笑了下,“看来你果然是....”徐秋白目光冷厉,“果然是什么?”谢远凉凉一句,“果然是个玩物。”一句话,徐秋白眼中怨憎浓重,但反而克制住了,道:“胜者才有随意羞辱败者的权力,当年谢家赢了,但如今,谢公你这也算赢了?”“杀了那么多人又如何,你若死了,谢家也就败了,还是你以为明谨是那个人的对手?”固然钦佩谢远爆发后屠杀的程度,他们甚至不确定他派出的人马还动了哪些人,哪里。但不需要事事尽全。凡事要把握重点。杀谢远就是重中之重。谢远不置可否,“故意提她来激怒我?”“觉得我不配啊。”徐秋白轻笑,那笑竟有几分邪狞的味道。“也对,她是你谢家的掌上明珠嘛,我费了这么多功夫都没能把她骗到手,不过你应该感谢我,其实有好几次她都落我手里了,霖州城那次,你高高在上拿剑刺我那次,你知不知道我什么感觉?”“我后悔了,哪怕不杀她,我也应该玩弄她,堂堂谢远跟第二剑心的女儿啊,谢家的少宗,一定很....”谢远忽然打断他,说:“费尽心机,是情是爱,真真假假,你分得清?”徐秋白一怔,眯起眼。谢远偏头看着红石谷渐渐被弥漫上来的溪石,说:“当年我决意为了自己的腿跟前程去骗她母亲的时候,成竹在胸,自以为运筹帷幄,可后来呢?”“有时候,死了的人,未必输,活着的人,未必赢。”他转过脸,本来有些恍惚的神态变得森冷轻蔑,“我知道你是谁,也知道你自以为自己来复仇理所应当,有时候真觉得可笑,最可笑的是――你并不知道我为何觉得你可笑。”他的目光从剥皮到徐秋白转移,最终停在后者脸上。剥皮被他激怒。谢远也的确有激怒天下男子的本事,白发胜雪,一袭红棕袍,站在那,明明一个人,却好像身后有千军万马一般。水流湍急,好像天地间只有水声,以及他沉稳却极致轻蔑的话语。剥皮素来邪性,可今天一直在忍,现在他有些忍不住,但徐秋白打了一个手势,他瞧见后者的手按在了剑上。“谢公选择此地,莫非早知自己死期,想跟第二剑心的亡魂双宿双飞?”“还是说,你是以自己为诱饵来引我们出来。”“若如此,诱饵从来都是不能完好的,你不知道吗?”没等谢远回答,徐秋白从马上跳起,抽剑,剑上流光萃雨滴,寒润敛辉,杀意凝光。它接近谢远的时候,剥皮等人对周遭的戒备达到了顶峰,而徐秋白则在提防另一个可能性――谢远自身可能是一位高手。但徐秋白在那短短瞬间,看到了谢远眼中的平静。这种平静了无视了生死的,超度了凡尘的。仿若尘埃落定的平静。徐秋白慕然有些心惊,剑锋刚至。铿!!河对岸飞来的长剑击开了他的剑锋。那长剑弹开,落地插入溪石。众人齐齐看河对岸看去。一匹骏马匆匆从林中窜出,落在溪石上,却被湍急的河流阻断,只能隔岸看着这边。雨水淅沥,徐秋白看到了谢明谨浑身湿透,苍白脸庞上的惊慌,以及看着他,双目里的...他看不清,这雨虽然小,可天太阴沉了。他只记得这一天这一刻,她的脸那么白,显得唇瓣微红,似微张口要说什么。可他看到了背对她的谢远对他说了一个名字。一个女人的名字。那一瞬间,徐秋白面目狰狞了,举起了长剑。剑过。毕十一等人骑马窜出,恰好看到徐秋白的长剑斩过谢远的脖颈,接着...头颅飞起。明谨看到了,看着那喷溅出的血液,染上了发白的头发,看着它落地,滚了两下,滚了脸庞一面对着明谨。清清楚楚,她看到了他的表情,他的双目。他的瞳孔似乎颤抖,似乎锁住了唯一的女儿。但明谨锁住了他,好像这天地,这小雨,这湍急的河流,都融化了,扭曲成一团,像是一张大网,把一个沾血的白发头颅缠绕起来,密密麻麻,看不清面容,只觉得冷。这一天,真的好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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