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漫听了太子的话后,更是对长公主刮目相看。老太太得皇上、太子如此信任,除了偶尔舍下脸皮为儿孙要个官,其它的都能找准自己位置,从不越矩。还曾经提醒陆漫,若她不在了,只能记对皇家的利,而不能记对皇家的情。她几十年来一直小心谨慎,跟皇上和太子保持着微妙的关系,既关心着弟弟和侄子,又谨守臣子本分。所以,才能让高高在上的他们一直记着这份难得的亲情,又不令他们反感?
长公主又收住了脸上的喜色,说道,“皇上跟我透了个底,说展唯在这场战争中立了几次奇功,战争能打得这样顺,结束得这样快,不仅是谢大元帅用兵如神,展唯也功不可没。皇上还说他年轻有为,是大楚的栋梁之材。皇上会给展唯一个伯位,还想升他为正二品的中军都督府都督佥事。”
陆漫一愣,惊道,“这么高?”
不仅给了个爵位,还要给个正二品大员。
长公主点头,又道,“展唯太年轻,又喜剑走偏锋,这次去打仗抱的目的也不纯。我觉得,他这个年纪还不宜坐上那样的高位。现在朝中局势不明朗,我怕我不在了,他行将踏错被人利用,这个家就玩了……这次皇上还会大加封赏谢家父子。但听皇上的意思,谢老狐狸已经代谢大帅婉拒皇上的好意,还要辞去实缺,交出兵权。他家得皇上恩宠,出了一个太子妃,谢家几代在军中的威望又颇高,他们不敢再把持太大的军权,让皇上不喜。他们这样做,不仅是让未来太子妃好作人,给谢大郎让路,也是以退为进……咱们应该学学他们。我想着,爵位可以受,也就一个伯。但都督佥事的权力太大了,展唯翻年也才二十二岁。在他把性子磨练好,充分取得皇上和太子信任之前,不能让他进入军中最高权力圈子。本宫帮他力辞了,说展唯的能力修为都不够,能立奇功也属巧合,请求皇上再磨砺他几年,最好不让他当武官。皇上考虑再三,说他韬略过人,是难得的帅才,不从武可惜了。爵位依然会给他,但官职就不给高了,最多给他个三品武官。”又对陆漫说道,“好孩子,本宫这不是要挡展唯的道,也不是抬嫡压庶,真真是为了他好。若他想不通,你要劝着他些。这么年轻就当了三品官,已经非常不易了。”
皇上看到老姐姐如此贤良淑德,很欣慰。姜展唯这次立的战功着实极大,甚至能与谢大帅比肩。众多老臣都说,若没有姜展唯率领的黑暴营,战争至少还再要打三年。三年,不说边关百姓将多受多少苦,就是朝庭的经费支出,也是巨大的。所以,单论战功来说,给他的这些封赏一点不为过。
老姐姐所虑跟他一致。姜展唯和谢煜都是自己给儿子留下的保家卫国的栋梁之材,他也觉得姜展唯虽有大才却太年轻,又不喜按常理做事,必须要再经过一番打磨。
但他又碍于姜展唯的功绩太大,还有老姐姐的面子,不好意思公然打压姜展唯,没想到老姐姐自己主动提出来了。
皇上高兴,还许了愿,来年会考虑姜侯爷和三老爷的官位,他知道这是老姐姐的一大心病。
长公主本能的觉得应该拒绝他的这番好意,这毕竟是压制庶孙得来的好处。
在家族里,用一个子孙为另一个子孙换取好处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为了整个家族利益牺牲个别子孙利益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但是,这个庶孙被家族一直打压,甚至跟这个家已经离心离德。他想方设法脱离家族掌控,用命换来的功绩,给其他的儿子,或者说为了整个家族牺牲他的利益,似乎对这个庶孙太不公平。
但老太太又实在舍不得拒绝,老大和老三在升迁上一直是她的一块心病。四品以下的官都好说,四品以上升官就不易了。自家跟王国丈关系不好,而王国丈在朝中经营数十年,羽翼众多。皇上有两次欲给老大挪挪位置,都被王国丈一党找借口阻了。不说草包老二,那个官他是当到头了。而另两个儿子真不错,正直,勤勉,忠君……
老太太也没敢对陆漫说这事,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她如此作为真的不是压庶抬嫡,也的确是为了姜展唯长期发展好,或许皇上也有这层意思,但事情的结果却是压了庶孙的前程为嫡子谋了好处。又想着,以后再从自己私库里多给展唯一些补偿,再要告诉老大和老三,对展唯一家要好些再好些……
陆漫不知道长公主心里的小九九,倒觉得长公主所虑极是。从被打压进尘埃的庶子,到伯爷和高高在上的正二品大员,升的如此之顺,如此之快,易造成自信心极剧膨胀。何况姜展唯的性子本来就别扭,若不多加打磨,真的容易出问题。姜展唯能立这么多的功,有他本身的能力,但也有其他偶然因素在里面。
陆漫两世为人,又经过一次生死,把许多事都看透了。平安,幸福,比一切都重要。权臣,还是脾气不好的权臣,没几个有好结果……
但是,她觉得长公主不应该擅自代姜展唯拒绝。谢老国公代儿子拒绝,或许早已派人送信跟儿子商量过。何况,谢大帅是国公爷,是为自己儿子闺女让路,他不冤屈。
而姜展唯呢?在这个家里,他不是受尽家族庇护、享尽家族尊荣的嫡子嫡孙,这个家族虽然让他衣食无忧,却一直毫不留情地在打压他,对他的生母和弟妹也诸多无情。他从小卧薪藏胆,长大后千方百计出去挣前程,不光是为了他自己,也是为了他想护着的人。
那些功绩是他自己用生命换来的,这个家几乎没帮他任何一点忙{自己这个外来者除外},还拉着他的后腿。
长公主越俎代庖替他决定前程,对他不公,也容易激起他的反感。
想到那张执拗冷峻的脸庞,陆漫有了些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