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贵妃娘娘派人来,直接往王妃那处去了。”
如画俯身轻声道,池晋年眉头却一紧,眼中霎时闪出几分狠戾,侧过头对上林清凌那张娇俏的脸,
“贵妃派人来,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今天邀我来听曲,你可真会挑时间。”
说罢霍地站起身,大步冲出仙风阁,长衫末尾高高扬起,急促的步伐差点失了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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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原院里一行人齐刷刷跪在地上,低着头。
地上覆了浅浅一层雪花,很快便打湿了膝盖,寒意入骨。
那宫里来的太监将手中的横幅一展,声音铿锵有力,像一根刺穿破纷飞的雪花,
“贵妃娘娘有旨,晋王妃身份低微,魅惑皇子,德行有亏———”
“赐死。”
被声音削得支离破碎的雪花落到阮原长长的睫毛上,随着他闭上的眼睛的动作贴上脸颊,又是一阵刺骨寒。
心头的震慑涌上喉间,却变成一抹向死而生的笑意停留在嘴边。
也好,老天爷终于怜悯他,愿意帮他结束这生来即悲哀的一生。
于是他在碧瑶和知画含泪的目光下弯腰,头往地上重重一嗑,无声回应了一句,
“臣妾,接旨。”
那太监后面走来一个人,端来一个盘子,阮原接过盘子上的毒酒,手指紧攥,脸上不知是融了的雪还是冻僵的泪。
抬手的时候,耳边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下一秒熟悉的声音用力敲击耳膜,连带心跳都凝滞。
“别喝!”
阮原还未回过神,手上的酒杯就自己飞了出去,滚到地上哗啦啦一阵轻响。
在这轻响中,他抬眼对上那一双咆哮的眼睛,而后衣领又一紧,那人凶狠的鼻息bī近,却无端温暖。
“我没许你喝,你怎么敢!”
“我没让你死,你又怎么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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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你们胆子都肥了。”
阮原被池晋年小jī一样提着,看着这凶神恶煞的人转过头,对着那惊慌的太监,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一个要去死,一个连我的人都敢动,把我当什么?”
“滚!!!”
本就狠戾的男人发起飙来,简直要把天地都震碎。那两个太监跪在地上连磕几个头,而后连滚带爬消失在视野里。
阮原看着这男人转过头来,眼里的怒气半点未消,而后身子一轻,大腿被猛地抱起,又横进了这人怀里。
他大步流星带着怀里惊恐未定的公子往里走,一脚踹开房门,把小鹿往chuáng上一扔。
阮原背靠在坚硬的墙上,低下头听着那人站在chuáng边发疯,下意识抓紧厚厚的被单。
“她给你毒酒,你很开心?”
“想死是吗,觉得这天下都不值得你活了是吗?”
池晋年恶狠狠地看着chuáng上那人,那张美丽又柔弱的脸隐隐约约和另一张脸重合,
“我告诉你,不可能!”
“我就是把你绑起来,也不会让你死!”
阮原倒吸一口凉气,侧过脸抬眼,却对上了一双悲哀到极致的眼睛,一如那天晚上他站在窗边,可以用满溢的痛楚杀人。
而后他看着那人抬起一条腿跪在chuáng塌上朝自己靠近,眼睛分明红了,红得不像那个凶神,却像是世间最平凡不过的有情人。
腰间一紧,胸膛被一只大手压到那个宽厚的胸膛上,温热袭遍全身,那人身上独有的稳重气息也充斥鼻腔。
“世间分明还有那么多欢喜,分明还有珍惜你的人,你分明还没到要死的年纪,为什么…”
“为什么不好好活着。”
阮原一惊,脖颈间流淌不可思议的温热,那个男人就这样紧紧揽着他,任由眼泪侵袭他的皮肤。
池晋年哭了。
就因为他想死。
阮原觉得难以置信,一时间陷入恍惚。
可能是外面的雪太冷了,他竟然伸手抱紧这个温热的身躯,下巴也枕在那人的肩膀上汲取温暖。
“因为身不由己。”
“王爷,臣妾当了十几年女人,已经受够了。”
“下辈子,想好好当个男儿,像王爷这般骑马she箭,驰骋疆场,潇洒四方。”
池晋年突然松开他,往日的深邃眼底竟换了一池澄澈,叫阮原一下子看愣了,
“胡说什么,你从来都是男人。”
他一只手抚上阮原的脸,
“只要你想,我教你骑马she箭,带你驰骋疆场,同你潇洒四方。”
阮原怔愣一瞬,手指却下意识收紧,抓住池晋年的外袍,看着他轻轻解下自己脖上的白布,万般珍视地吻上自己的喉结,
“好好活着,别想离开我。”
再倒在chuáng上的时候,那人抚上自己胸膛的手,怎么好像比往常温暖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