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叶卓华竟然还敢避开,顾夭夭抬手,推了叶卓华一下,“既然你不愿意让我知晓,那就自个在这个屋子里待着便是。”
说完,利索的转身,当真下定了决心,不再理会叶卓华。
看顾夭夭真的恼了,叶卓华赶紧去拉顾夭夭的手,“夭夭。”
顾夭夭将头转到另一边,不去看叶卓华。
叶卓华只能慢慢的挪在顾夭夭的另一边,可顾夭夭还是不看叶卓华。
叶卓华无奈的叹息,“罢了,那我不出去了,你先回去歇吧。”
听了叶卓华的话,顾夭夭眼眶不由的红了,“伤的那般重?”
看顾夭夭竟将话说透了,叶卓华不由的抬头,有些惊讶的看着顾夭夭,他以为他已经掩饰的足够的好了,却不想还是被顾夭夭发现了。
不过想想也在情理之中,顾夭夭聪慧,但凡有一点蛛丝马迹,她都能想明白。
“太子殿下想要寻找那种,凌驾于百官之上的感觉,怎会只训斥几句,我几番询问,你几番说话给岔开了,当真以为我看不出来?”顾夭夭手,到底还是重新放在了叶卓华的领口。
原本,叶卓华一进来的时候,她便感觉出不对来了,当时倒没有多想。
可后头,叶卓华掩盖的越多,反而露馅的越多。
虽然这送子观音会让自己笑话他,可按照叶卓华的性子,是绝对不会在乎的。
再来,自己靠近叶卓华,叶卓华却执意推开,若不是因为有事,叶卓华绝对不会这般待自己。
顾夭夭了解叶卓华。
“让我看看!”顾夭夭在解第二个盘扣的时候,叶卓华有些闪躲,可顾夭夭却没有退开,执意要这般行事。
看顾夭夭眼神坚定,叶卓华便知晓,这是躲不过去了,只能慢慢的将手挪开。
他原想着不回来了,免得被顾夭夭发现,可又怕顾夭夭再从外头听见什么风言风语,还不如他回来,先定下顾夭夭的心。
外衫慢慢的退下,里衣缓缓的解开。
炉子里的火,嗤嗤的冒着,原本烧的暖暖和和的屋子,此刻却让顾夭夭手脚发凉。
她看着叶卓华的后背,眼泪滴滴答答的便落了下来。
感觉到顾夭夭迟迟没有动静,叶卓华不由的说了句,“这点伤,对我来说,算不得什么。”
从前受的伤,哪次不比现在重?
“我知道。”顾夭夭吸了吸鼻子,即便已经刻意的控制了,还是带着浓浓的鼻音。
不说上辈子,就是之前叶卓华离开顾家后,顾夭夭便见过他,被吊在菜市口,就如同一个死人一般,颓然的样子。
可那时候是那时候,毕竟她们还没在一起,顾夭夭可以心冷的看着那一幕幕。
而现在,终究不一样了。
看着叶周华的后背,密密麻麻的伤口中,那两道交错的伤痕,刺痛了顾夭夭的双眼。
顾夭夭的手慢慢的探了出去,“为,为何?”
听着顾夭夭声音发颤,叶卓华无奈的叹了口气,“我就怕这般样子,才不敢告诉你。”
到底,动了心,便就会担心。
这两道伤是被刀砍的,虽说对方已经克制住的力道,可毕竟是还那利刃,再克制也还是,会将身上的肉给割开深深的伤口。
如今那么多官员落难,肯定有人要猜疑叶卓华,可到底没有证据,如何处置自是在上位着的一句话。
太子殿下这般惩罚,自是能堵住所有的人嘴。
且,这也让太子得意,叶卓华之前再厉害又如何,现在,还是太子说了算。
“趴在那,我给你上药!”顾夭夭示意了书房旁边的,仅可供一人歇息的软塌。
看顾夭夭动了怒,叶卓华自不会再多言,乖乖的趴在那里。
等着顾夭夭拿了药回来,看着脸还是沉着的,总是忍不住说了句,“我是真的无碍。”
男子汉大丈夫,这么点伤,至于大惊小怪的拿出来说吗?
顾夭夭抿着嘴不吱声,还记得之前,叶卓华手上的磨起了两个血泡,还在自己跟前卖惨,如今却是,挨了两刀还想瞒着自己。
因为被刀砍的,伤口自然是深的,顾夭夭的药一倒下去,叶卓华的眉头不由的皱了皱。
顾夭夭明明的看见他的背后都发紧了,可却连哼也没哼一声。
“疼便喊出来,没人笑话你。”顾夭夭看着他嘴硬的样子,原是不想吱声的,可看着他因为忍着,身上都开始出汗了,到底开了口。
叶卓华扑哧笑了出来,“我就是觉得,你会笑话我的。”
他的声音,如同以往一般,带着浓浓的笑意。
顾夭夭听的只觉得鼻子发酸,上完药便低头收拾东西,不答话。
将东西放回去之后,一进来却瞧的叶卓华已经站了起来,正抬着手系盘扣。
顾夭夭紧走了两步过去,一边帮叶卓华穿衣,一边问了句,“你这么着急起身做什么?”
叶卓华抬手便牵动身后的伤口,确实是有些疼,便由着顾夭夭帮着自己,“不骗你,恭王殿下真的在等着我。”
顾夭夭一听这话,手立马停了下来,而后将系好的盘扣给拆开了,“那便让他好生的等着!”
语气里,自然是浓浓的不满。
叶卓华忍不住笑了起来,“此事,也怪不得恭王殿下。”
听叶卓华为恭王开脱,顾夭夭猛的抬起了头,“这江山是他赵家的江山,就算烂了坏了,也是赵家人自个作乱,与旁人有何关系!”
说句大不敬的话,就算太子将江山给作没了,这赵家成了突厥人的天下,就叶卓华这有才之人,不怕会得不到耶齐王子的重用。
当然,这话,自是顾夭夭赌气说的。
只不过,这要放在旁人家,就算生气也不敢说这般大不敬的话。
此刻,叶卓华只无奈的点了一下顾夭夭的鼻尖,“如今,你的胆子是愈发的大了。”说着,便重新趴在塌上,“罢了,不过便不过去了。”
让恭王等,便就等着。
顾夭夭坐在叶卓华的塌边,上一次叶卓华也用了苦肉计,是为了,驳个好前程,这一次用苦肉计,是为了让太子放松警惕,亦也是为了,将来。
叶卓华听着顾夭夭的叹息声音,不由的拉着了她的手,笑着说了句,“我这般做,是想留个,能庇佑子孙的贤名。”
百年之后,后人再看现在这段不堪的往事,多是会称赞自己一句大义。
孟相的真面目被叶卓华知道后,他想了很久,甚至有些羡慕孟相,因为他的贤明,死后也能压着他们,不让他们将真相,公布于众。
虽说不得体,但,叶卓华也还是想要这样的名声。
想着他的子女出生,父亲不仅位居高位,还乃千古贤臣,桃李天下,他的子女生来便被人尊重,这便足够了。
顾夭夭明白叶卓华的意思,不由的别过脸去,怕自己当着他的面再次落下泪来。
眼前这个人,事事算在前头,他怕自己伤了身子,迟迟不肯要子,他怕,他无法庇得子孙千古,便宁愿一次次受伤。
这样的男子,如何让自己不动心?
看顾夭夭不说话,叶卓华在旁边也不吱声,过了好半响,听得顾夭夭吸了吸鼻子,似将心情收拾好了,叶卓华才敢回头望去。
而后,便瞧见顾夭夭的头越来越低,然后凑在他的唇边,主动印了上去。
叶卓华慢慢的闭上眼睛,感受着顾夭夭的味道,让他忍不住沉沦。
待两人都喘不过气来的时候,顾夭夭赶紧坐直了身子。
“夫人,就不能可怜可怜我?”缓和片刻后,叶卓华低低的念了句,听着声音还有些嘶哑。
“为何?”顾夭夭不解的问了句,手,很自然的掀开了,搭在叶卓华后背上的布。
伤口,还很正常,并未有牵扯到的地方。
叶卓华无奈的叹息,“我如今动弹不得,你这般馋我,这不是故意让我,难捱?”
话一说透,顾夭夭利索的站了起来,避开叶卓华的视线,“愈发的没个正经。”
因为叶卓华要脱衣,顾夭夭将炉火拨到最旺,刚才因为惦记着叶卓华的身子还没感觉到什么,现在却突然觉得,屋子里热的人,发慌。
后背更是,湿透了。
恰在这个时候,下头人禀报,说是恭王殿下来了。
顾夭夭拽了拽自己的后背,晾一晾身上的汗,这般出去,怕是会吹着风。
正要从外头吩咐人,为她重新取来衣服,便听着身后的叶卓华又传来动静。
回头一看,叶卓华又开始起来。
“你这是要做什么?”顾夭夭说着不由的皱起眉头来。
叶卓华抬头看着顾夭夭,“这么晚了,我怎会让你一人见男客?”
即便,那人是恭王,是冯知微的夫君,也不成!
“胡闹!”顾夭夭念了一句,不过却没阻止,将他的伤口好生的包扎。
恭王既然已经来,自然是要见一面的,原本,是要到前院的,不过叶卓华出来了,不能走的路太远,顾夭夭便让外屋多点了个炉子,让人将恭王殿下请到正厅来。
叶卓华不用出门,走几步便到了,省的来回的折腾。
很快,恭王便被人请了过来。
“见过王爷。”顾夭夭与叶卓华同时说了句。
恭王赶紧抬手扶住了叶卓华,“你受伤了,莫要多礼。”
原本,叶卓华放出消息来了,让大家莫要在顾夭夭跟前乱言,不过看眼前的样子,叶卓华连腰封都没系,该是已经让顾夭夭知晓了。
“谢王爷。”叶卓华倒也没客气,说完便领着顾夭夭先坐在一旁。
看着叶卓华的动作,恭王无奈的笑了笑,便退后一步,坐在了主位上。
“皇兄让我,给你带些药来。”恭王坐定后,先说了太子的吩咐。
原本,他不好与叶卓华光明正大的接触,太子却是给了他这次机会。
不过,这原是太子殿下惯用的手段,打人一巴掌,再给一颗甜枣,再说说,他现在的举动是有多么的无奈。
顾夭夭在旁边只管听着便是,而后,恭王便又聊起了朝堂现在的局势,以及叶卓华这一路所见所闻。
不得不说,上辈子那个贤良的君主,此刻虽说稚嫩,可却也有大报复。
所见,所想,皆不是太子能比拟的。
他同叶卓华,自然是能说到一处。
只是,顾夭夭越听眉头皱的越紧。
倒也不是说,他们这话不是好话,而是因为时间太长了,叶卓华现在身上有伤,坐这么长时间肯定是累的很。
手指,一下下的敲在桌面,终于忍不住了,得了空突然开口问了句,“王爷英明,只是敢问王爷,若是这贪官污吏之事,我夫君按照大佑律例走,王爷可知有何后果?”
顾夭夭沉着脸,突然开口,让恭王微微的拧眉。
虽说,冯知微常常念叨,顾夭夭有多么的厉害,上次匆匆见面,看着举手投足确实大气,可在恭王眼里,顾夭夭始终是在内宅四方院里的妇人,需要攀附夫家。
所以,她,只是才女,只是有贤德的可以称之为,典范的妇人。
江南的口语总是不自然的待着几分温婉,可用这温婉的话,严厉的质问,恍然间让人没反过神来。
说起质问,顾夭夭的态度,恭王这才回过神,顾夭夭确实是在质问他!
恭王殿下突然间就想起冯知微来,若是严肃起来,还挺唬人的,怪不得两人的关系那般的好,不是亲生胜是亲生的姊妹。
不过这话题却是严肃,恭王看了叶卓华一眼,而后忍不住抱了抱拳,“民不聊生。”
干脆,而又利索。
现在大家都看的清楚,太子殿下只贪图自己享乐,根本就不管百姓死活。
若是叶卓华没利索的下手,等着将名单送到京城的时候,太子殿下估摸也就说些个场面话,根本不会真的将这些人如何了。
一旦那些人发现,太子殿下纵容他们的行为,往后,只会变本加厉。
而京城的官员,怕也会起旁的心思。
忠臣只会越来越少。
当官不能为民做主,长此下去,只能是民不聊生。
看恭王殿下看的通透,顾夭夭便继续说道,“也就是说,我夫君是为了大佑江山所受伤的?”
对于这般言论,恭王自没有任何的异议。
事实,确实如此。
“王爷,我夫君只有一条命,旁人不在乎我在乎,若是长此下去,我定然不乐意!”顾夭夭将丑话直接甩在前头,不等恭王反应,顾夭夭接着又说了句,“我且要王爷一句话,一个月,一个月能否将大局定下!”
抬头,定定的看着恭王。
看顾夭夭拿着恭王发脾气,叶卓华抿嘴轻笑,低头只管拨动着,手中的茶杯。
恭王愣愣的看着顾夭夭,一个月的时间,说句难听的,也就是够查一个大案子的时间。
可是,若是说不能,好像,是特别无能一般。
良久,恭王点了点头,“一个月时间,该是够的。”
得了恭王的话,顾夭夭的脸色这才缓了下来,“如此,那王爷成亲之日,便是登基之时!”
虽说,循序渐进,更为保险,可是顾夭夭不想再等了。
不想让叶卓华涉险。
恭王起身,“那本王,便应允叶夫人,一月之后,大事必定!”
顾夭夭缓缓点头,“那王爷,便去安排调来兵马,至于冯将军,婚期定下后,王爷莫要忘了,给您的岳父大人,送信。”
恭王要办事,没有兵马肯定不成,可是京城的兵马,信不得。
至于冯顾两家,肯定不会为了恭王出兵。
所以,这事,一定要恭王自己想办法。
至于冯将军那边,自己女儿大婚,太子却只想着玩弄权术,无端防备忠臣,冯将军自然会心寒。
只有送的信够多,冯将军便愈发的惦记,会,只带亲随偷偷的回京,来看他的女儿出嫁。
只要冯将军回京,便对京城的人有所震慑,罢黜太子,才更加的名正言顺。
人都说,行家有没有一出手便知道,一听顾夭夭说话,恭王殿下便明白了,顾夭夭真的,不只是内宅妇人!
“叶夫人且放宽心。”而后,看向了叶卓华,“若是让知微常与你家夫人在一起,怕是能将这天捅了!”
平日也就算了,俩人若是都发怒,冯知微有冲劲,顾夭夭有谋略,这天下都得颤一颤。
这一刻,两人倒像是,患难与共的连襟。
话既也说透了,恭王便起身离开,临走的时候,将一个翠玉的平安扣放在了叶卓华手边,“知微赠与你家夫人的,托本王稍来。”
好些日子没见顾夭夭,冯知微自然是想念的很。
奈何是要做王妃的人,自然不能同以前那般任性,凡事都得按照规矩来,不能随便的出来见人。
今日听闻恭王要来叶府,冯知微赶紧让人将这东西送过去,说还是开过光的。
他与叶卓华虽说有书信往来,可也是头一次见面闲聊,愈发的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再加上刚才顾夭夭打岔,冯知微的事,便给忘了。
临走的时候,才得了空,将东西取出来。
看恭王要走,叶卓华自然是要站起来送人的,不过有顾夭夭盯着,也只能是目送。
恭王出门的时候,叶卓华便说了句,“家有悍妇,王爷海涵。”
听了这话,恭王的表情立马严肃了起来,抬手拍了拍叶卓华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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